「去罷。」狄後這次開了口。
等到她去了,送人的丁內司回了內殿侍候她躺下,狄皇后睜開她那些陰暗昏聵的雙眼,此時她那雙眼眸的中間就似突然點亮了一盞燈似地清明無比,她斜頭看向丁女,道:「劉湘只知道太子對她們母子倆的心狠,卻不知道對太子來說,只有死了的女人才值得懷念。」
「太子妃不是那樣的人,奴看她心裡是有成算的。」丁女跪下,雙手輕輕捶著著她的腿。
「你錯了,她只是在掙扎,衛襄是我的兒子,我知道有一天他會讓劉湘回心轉意的,但願劉湘那個蠢人能把握機會,而不是死在衛襄的手裡。」狄後說罷,想到了她兒子那與她極其相似的性子,她嘴角一翹,閃過了一道笑意,她抬手摸了摸丁女的頭,道:「我活的日子不長了,不過也不想死在自己兒子手裡,你最近注意一點。」
「娘娘!」丁女饒是她一手調*教而成,喜怒從不形於色,這廂也驚呼了一聲,臉色驚恐地朝皇后娘娘看去。
卻只見皇后神色不變,臉色甚至說得上是愉悅地道:「本宮狠起來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你以為我生的兒子呢?他是男人,只會青出於藍勝於藍。」
「他要是動手,本宮還敬他是個梟雄,是個人物,」狄皇后淡淡道:「可惜我到底是他的母親,還是要給留他幾分顏面的,到時候你不要讓他得逞就是。」
「娘娘……」
「你啊,多見點也沒事,以後這宮裡,也沒難得住你的事,你就看著罷,」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停下,等丁女過來扶了她躺下後她接道:「到時候我說得到底準不準。」
準的,丁女就是怕太准了,怕她的皇后娘娘到死還要經受這一遭,娘娘受得住,她這個為人奴婢的卻是未必,她心裡疼啊。
「奴婢只盼您不准,」扶了娘娘躺下,丁女為她蓋好了被子,她垂下眼瞼,蓋住了眼七眶里的淚光,輕輕道:「您這生準的事太多了,錯一兩樁也不要緊,您說呢?」
「哼。」狄皇后哼笑了一聲,合著眼不再說話。
她這一生,愛過恨過,也曾狂烈絕決過,看似是最不適合這內宮,其實她才是最適合這內宮的人。仁善的都死在了前頭,只有他們這些心狠手辣說得到做得到的,方才是活到最後的,正如衛襄一樣,連她看著他都不像他父皇,可誰要是輕看他,未必能活過他,皇帝也一樣,當然若是沒有她的一時愚蠢,讓他當斷則斷,亂刀斬亂麻,他這天下也要被她和他周圍的那些吸髓敲骨的人耗死了。
心不狠的,豈是那麼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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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翼和殿內殿燈火未熄,衛詡半夜起了高燒,他拉著佩梅不許她去請太醫,也不許她派人去前宮叫母妃,只讓佩梅陪著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