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這幾日是燒了地暖的,只是地暖年長欠修,沒以前那般熱了,是以這殿中還添了個火盆,在這殿中,順安帝帶著臣子處理政務,足以過一個溫暖的冬了。
這小殿今年不知為何分外溫暖,順安帝今年冬天都是在這安寢,睡得也甚好,尤其這幾日,在這小殿中聽了諸多國泰民安的事,這小殿都變得國泰民安了。
順安帝心情不錯,對著皇后的奴婢,他心情也是不錯的。
上次她送來的那段結髮,此時就壓在他夜間睡覺的枕頭裡。
順安帝心中已無情,但舊日舊人舊情提醒著他是為何成為了如今的這個帝皇,高處不勝寒不假,而狄後為他陪伴蹉跎一生也不假,從此回過頭看,他還能看到狄後碧玉年華時的晏晏笑顏,躺在他們結髮上的安眠,就像漫長冬夜中所看到的炭盆當中的那點紅色的火一樣讓順安帝安心溫暖。
狄女的痴,透過時光穿越而來,尤帶著幾分美意。
年景好了,順安帝心一順,便生出幾分安,亦生出了幾分寬容,對著狄女的奴婢便露出了和顏悅色:「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丁女拿過吹具,把炭火吹亮了些,放下吹具時,她掩下喉中咳嗽,聽到皇帝的寬慈問話,她怔愣了一下……
「說罷。」
「是。」丁女知曉皇帝不喜周旋,尤噁心眼多的人,皇帝日理萬機,也就朝中不怕死的重臣有那個膽敢跟他口不對心了,而娘娘後來是沒有的,她更是不曾有過,她垂下頭來,恭敬道:「一來是帶太孫妃來見太孫,兩人有一些時日沒見了,太孫妃有些重要的話要跟太孫說;二來是,太孫妃輕易不敢來始央宮,日後奴婢不在了,她想來也過不來,奴婢想跟您求個旨,希望著太孫在始央宮一日,太孫妃便一月能過來一兩次,跟您請個安,也跟太孫見個面,免得奴婢不在了,宮裡的人以為鳳棲宮沒有了會咬人的狗,就敢有膽子把佩氏趕出宮去。她們還以為把佩氏趕出去了,掌著鳳棲宮,她們就能發財了。」
「當年娘娘掌鳳印都沒發財,她們還想著……」丁女跪坐著,不緊不慢地說著,泛著青的冷白臉就跟這冷清的後宮一樣詭異又尋常,「這宮裡,從來沒變過,您的手,娘娘的手,未曾改變過這宮裡分毫。」
再鋒利的刀,也殺不滅人慾。
順安帝聽這老使女一說,嘴角翹起,淡淡道:「你很喜歡佩氏?」
「她膽小,有所求,不敢惹您煩。」丁女挨在火盆邊,低頭看著火盆里燃燒的炭紅光一閃一閃,「給她一點活命的希望,就能吊她很多年,心甘情意著謹小慎微、克勤克儉,她聰明,又知道只有靠著她的卑微才能讓她和太孫在有您在的宮裡活下去,她吶,知曉著呢,能求我時,頭尚能低到塵埃,等到求您,呵……」
老女使輕嘲,在火盆邊上佝僂著腰,聲音虛弱又涼薄,「只要讓太孫和佩家活著,就算要她的命,她也是能答應的,只是她的命,又值個什麼?不自量力。」
這時吳英已過來,把肉粥端到了皇帝手上,他手中還拿了個軟墊,在皇帝接過碗後,把墊子放到地上,扶著丁女往墊子上坐,嘴裡道:「慢點,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丁女被他扶著坐好,抬頭看向他,見他滿臉的褶子,淡淡道:「公公比我活得好。」
不等吳英說話,她又道:「您還有主人能侍候。」
她就沒這般幸運了,丁女朝皇帝磕了個頭,賜了他賜她軟墊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