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吳英雙腿跪地,他的膝蓋猛然著地,發出了「邦」「邦」的聲響。
老子活太久,兒子想讓老子死的太子歷史上多不勝數,只是歷史多有粉飾,沒成功的寫在了史書上以供後人鞭策,成功了的,修改歷史。
順安帝皇子出身,自是知曉他們這些人的門道。
天家無親情。
皇帝老了,就該昏庸,就該死去,就該給那些等不及的太子皇子臣子們讓道。
他前些年殺了很多的人,朝間是有造反的基礎在的,再有幾個想讓老子早點死的太子皇子,裡應外合,年老體衰的老皇帝不是病死,就是氣死,力竭而亡。
不過順安帝近來身體不錯。
他無視吳安的惶恐,接而發出命令:「你帶人殺宮裡的,祿衣侯殺宮外的,你傳朕指令,祿衣侯要是能幫朕這次殺出幾條大魚來,一條抵一塊免死金牌。」
「是!」大敵在前,吳英磕頭。
「去吧,把門守好。」
「是!」
這廂,丁女拖出太孫妃,一出門口,她反身一巴掌刮在了佩梅的臉上。
那一掌,撞翻了丁女史背後定住髮髻的釵,釵子落地,女使頭髮在空中胡亂地飛。
女使彎下腰,她低沉地,張牙舞爪問地下被她一掌打出嘴血來的太孫妃:「誰給你的膽子?啊?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提冷宮那邊的事!」
她瘋狂地低低嚎叫著,就像力竭後兇猛的野獸,就像已落敗地的最後那隻千鈞一髮的箭:「你是不是想死啊?你想死別拖累我們!」
說罷,女使方想起,「我們」已沒有「我們」了,皇后死了,太子妃死了,她也快要死了,哪還有「我們」……
她們只有這兩個孩子了,一個天真愚蠢的孩子,一個心比天高命懸一線的孩子。
丁女漠然,眼淚無知無覺地從她眼睛裡流出來。
軟弱與力竭令她倒在了地上,她摸著驚恐著張大眼睛不知所措看著她的孩子的臉,淡淡道:「我老誇你,我在心裡老誇你,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識趣也最善良的小娘子,可你再這樣下去,我也救不了你們了。」
也許早點死,跟著她走,不啻是一條好的歸途。
丁女萬念俱灰。
「姑姑,姑姑……」佩梅不知為什麼突然之間,姑姑竟然如此對她,她不知她犯了什麼錯,但她知道,她一定是做錯了什麼,她會改的,她一定會改的,她想活,她用盡她最後的力氣爬起來,端端正正地跪著,她不哭泣了,也不發抖了,她身子趴在地上,頭抬著,冷靜地、絕望地哀求著道:「不生氣了,不生氣,梅娘知道錯了,您別灰心,梅娘知錯就改!梅娘現在就改!您別生氣!求求您,別生氣了!」
她臉上有血,嘴巴里有血,額頭上有血,原本清秀潔白的臉,沾著黑的污垢,混著血紅的鮮血,裙子上,沾滿了黑雪和污泥,她就像一朵白白淨淨的山茶花,掉在了骯髒腐爛的污泥里,髒得噁心,白得耀眼。
她就像曾經的皇后,曾經的太子妃,曾經的丁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