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不欲生,哭出了聲來,她哭得肝腸寸斷,太讓人聞之心碎,佩梅扭頭看到她那剛毅的哭顏,眼中一熱,熱淚不由滴下。
眼睛滴下那一刻,佩梅下意識咬緊了牙關,朝好姑姑溫聲道:「姑姑莫哭,我不疼。」
她聲音嘶啞,說出「不疼」二字出來,三娘已把頭埋在了腹中,無聲號啕。
此廂,烈酒隨著鮮血,流進了佩梅的股腹,佩梅疼得眯起了眼,雙手緊握,也把頭埋進了雙膝間。
她好痛啊,太痛了。
她想哭,可不能哭。
她還有鳳棲宮要撐著。
她還要等詡兒回來。
她還要站在頂峰,告訴祖父祖母,爹爹母親,不要怕,梅娘不僅能自保,也能保護你們了。
她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去做,是以,不能哭。
她要堅強。
她要續著這口氣,活成她想要的那個樣子。
不能哭……
不能睡……
要撐過去,她還要把帳冊抄好送走,表姐都已經進宮陪她抄書來了,她不能痛昏過去,她沒有痛昏過去的資格。
佩梅強忍著,忍到嘴角咬出了血,忍到有人拿衣裳包裹住了她,忍到表姐餵了她藥,她方才咬往顫顫發抖的牙齒,聽表姐抱著她淡淡道:「小娘子,容不得你休息,官屋制定法的第一道筆跡必須由你親自手寫,此法乃你和你父母家人往後安身立命之根本,此事會記錄在史,流傳千古,亦涉及你佩家世代子孫往後的生存,你此時便是想睡也睡不得,我是前來確保你完成此事之人,你便是暈了,我也會扎醒你,你就莫要暈了,省得我們姐妹浪費那時辰,徒增苦惱。」
侯夫人之話,空靈冷淡,聽在身心皆痛極了的佩梅耳里,卻聽出了表姐那字下的聲聲啼泣,她表姐話下那悲絕的哭音,就像一個死者在哭泣生者的掙扎痛苦。
她憐惜我呢。
姐姐在憐惜我。
佩梅哭出聲來,這一聲出來,她身上的痛好了大半,她撇起頭來,與姐姐笑道:「沒有浪費。」
「不是浪費,」她緊緊握著姐姐的手,笑道:「不會浪費,姐姐在我身邊的每一刻,是梅娘的來日方長。」
是梅娘的天長地久。
她何其有幸,不管日子多艱難,總有人不畏生死,不畏恐痛,總會來到她身邊來幫助她,來幫她活下去。
她不會暈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