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弓,微微閉上眼,努力忘記這些絞成棉花團的思緒。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今天過來這一趟的正事。
《夏日最後的玫瑰》。
恩斯特充滿浪漫主義的變奏曲,被稱為「小提琴獨奏史上最困難的作品之一」,她之前曾經選來做暑期巡迴曲目。只是當時跟秦文衣撞車,最後換了羅馬尼亞作曲家旦尼庫的《雲雀》。
不過倒也沒什麼耿耿於懷。那些旁人各自偏愛的世界名曲對她而言意義都差別不大。當時會選這首隻是因為,看到它的名字時有那麼一秒的怔忪。
夏日最後的玫瑰,聽上去有一種盛大而消逝的美感,在枝頭停留的每一秒都堪稱絕唱。它在盛放,也在燃燒,燃燒生命最後的溫度,將一夏的驚艷盡數化作煙火般剎那的永恆。
當天地最後一絲夏意消失殆盡。
它終將落於一日霧氣瀰漫的秋風中。
一遍下來大概需要八分多鐘。
她連錄了三遍,停下來,微微揉著手腕。
沉吟數秒,又點開錄音片段仔細聽與比較,她最終選擇第二遍發進微信對話框,咬了咬唇,再打上一句話。
安:[爸爸,這是我這周的錄音。]
消息一發送仿佛卸下一塊大石,她幾乎是長長地松出一口氣,迅速退出聊天,長按選擇對話框隱藏,而後收起手機,立刻開始收拾東西。
雖然最終免不了肯定還是會被批,但至少在此之前,可以短暫性忘記這件事。
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再多學一個算法。
她把樂譜塞回包里,擦掉松香,裝好琴盒,拎起它們快步向外走,拉開門的一瞬間正好與人四目相對。
那人明顯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來,伸出去準備敲門的手頓在半空,微微愕然:「學妹你這是……要走了?」
林瓏欲要離開關門的手也是一頓。
校樂團鋼琴首席梁明站在門邊。
一如那天同樣在這裡的初見。
世界怎麼會這么小,梁明他們在樂團有專門的訓練室,等閒從不到校外琴房,為數不多的兩次都讓她碰上,世上真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
「是……練了三個小時,預約的時間到了。」
「遠遠聽著就有種預感,走過來隔著窗戶一看果然是學妹。」梁明負手望向她怔然的眸心,「《夏日最後的玫瑰》,這麼巔峰難度的大型樂曲,多少小提琴手壓根學不下來,我也就見過學妹能完美駕馭。」
「……」
這話沒法接。別說她向來是母親嫌棄的不擅交際的性子,難道要告訴梁明,她常年在師門墊底,早十年就見多了父親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