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廠牌成員們都時不時會來看他。他們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患有精神疾病的怪物看待。而是和往常一樣,向林研分享自己最新的靈感與demo,告訴他這段時間發生的趣事,也都默契地閉口不問他自殺的真正原因。
陸天逸會帶著他剛上幼兒園小班的女兒來看他。那天四歲多的小溪坐在陸天逸的大腿上,一本正經地向林研表演幼兒園老師教她唱的兒歌。
在被愛浸透的土壤里生長的小孩總是善良的。聽爸爸說這個哥哥生病了心情不好,她便在爸爸準備去看他的時候,自告奮勇地要跟過來。
林研住院以來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就是小溪用胖乎乎的小短手在空氣中認真比劃,奶聲奶氣地扯著清澈的嗓子唱著:「在小小的花園裡面挖呀挖呀挖,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
後來佩奇和楊非曼這倆小子聽說了這件事,隔了一天也屁顛屁顛地趕了過來,在林研的病房裡合作表演了一首改編的rap版《小小花園》。
就像是被格式化的大腦正在一點一點恢復感知情緒的能力。那天林研臉上終於露出了往日裡最為常見的不耐煩。最後兩人不出意外地被林研冷著臉趕了出去。
入院將近半個月後,林研的思維一直都處於一種非常混沌的狀態。以至於病房裡的飯菜不知自哪天起變成了特殊的保溫飯盒,他也是隔了很久才發現的。
飯盒裡是他四年多之前最常吃的幾道菜,伴隨而來的是飯盒底下時常夾著一張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沒有任何特別之處,清一色是全國各地景點的風景照,正面則是清晰整潔的字跡,每一張開頭都是同樣的文字:
To Wildfire
結尾也是相同的落款:
From 荒原旅客。
林研出乎意料地沒有把這些明信片丟掉。
顧雪凌提著包來到病房的時候,他安靜地坐在病床上,低著頭翻看手裡那一疊厚厚的明信片。
「沒想到你不願意見顧成陽,卻願意見我。」
林研反應慢半拍地抬起頭,顧雪凌已經毫不客氣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朝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林研偏過頭去看她,平靜地說:「我想去死跟你沒有關係。」
「那跟顧成陽有關?」
林研坦然搖頭:「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東西,顧雪凌好奇地探過頭去看。跟隨著她的眼神,林研蹙了蹙眉,立刻把明信片都塞進了枕頭底下。
顧雪凌此行來的主要目的,主要是關心林研的身體情況,然而林研不樂意回答這個話題,情緒也不太高昂。於是她只能說點別的,她發現提及顧成陽時,林研並沒有很大的牴觸,也沒有阻止她,便嘗試說起了有關他的事。
「相信你也聽說了,他當初一聲不吭地失聯,躲在南城的出租屋裡,是在解決和經紀公司的合約問題。但那個合同里霸王條款居多,他如果要打官司必然處於劣勢。我當初給他的建議是讓他再等等,等到時機成熟再解約,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賠償。可他好像一刻都等不下去,哪怕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不在意,一心只想著馬上解約。這就可能導致他會因此賠得傾家蕩產,甚至還會欠上一屁股債也不一定。」顧雪凌說完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真是一如既往的蠢,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