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知道,素日若不是太后宣召,陛下絕不會出現在後宮之中。
此時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可能。
庭芳苑隱約的香味中,黃羅腿腳一軟,也「啪嗒」跪在了青石板上。
黃太妃走到了眾人之首,也行了一禮:「參見陛下。」
被放下的辛夷猛地抬頭,和正垂眸看著他的穀梁澤明視線撞了個正著。
辛夷一下子就高興了,他邊朝穀梁澤明蹦躂過去,邊很有底氣地同身邊兩隻丑橘貓說:「誰說一個打不過好多個的!」
察覺辛夷看見了自己,小狗似地翹著尾巴跑過來,穀梁澤明這才斂起視線。
他淡淡地看著旁邊跪了一地的人:「太妃不必多禮。」
他雖這麼說了,卻沒一個人敢動,只有白色的小貓在努力蹦躂。
黃太妃臉色不太好地道:「本宮沒想到,這真是陛下的貓。」
先前開口的黃羅戰戰兢兢地跪直了,垂下的視線只能看見陛下皂靴上反著光的暗紋。
他餘光卻看見方才一直顯得乖巧警惕的貓咪晃了晃尾巴蹭著皇帝的袍角過去了。
隨後冷淡的陛下,俯身嫻熟地抱起了這隻貓,甚至不嫌髒地在他的脊背上摸了摸。
貓咪雙腿搭在陛下肩頭,陛下只是側頭避了避,隨後低頭湊在貓咪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就愛亂跑。」穀梁澤明說。
「沒有沒有,是英雄救貓。」
辛夷的尾巴要去掃穀梁澤明的下巴,被穀梁澤明伸手捉住了。
穀梁澤明低頭掃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誰在英雄救貓。」
誰知道他這麼一捉,倒像是把辛夷的委屈捉出來了似的。
辛夷嗚嗚嗚地翹著尾巴往他的懷裡鑽,不僅尾巴圈住了穀梁澤明的手,就連身體也跟液體似的,黏在穀梁澤明臂彎間。
辛夷耳朵都趴下了,很委屈地小聲說:「他們不相信我是你的貓。」
穀梁澤明指尖把玩了下貓脖頸間的玉佩,舌尖輕輕抵了抵牙關:「不長眼的東西。」
沒錯沒錯。
辛夷繼續拱,試圖把自己的腦袋拱進穀梁澤明衣襟里:「還有,他們說我又丑又笨,比不上波斯貓。」
穀梁澤明「嗯?」了聲,安撫似地撫摸貓咪清瘦的脊背,緩慢道:「胡言亂語。」
辛夷很滿意他的反應,在他的懷裡又撲又蹭,顯然是嚇壞了,小貓踩奶都用了很大的力氣,爪子勾住緊繃的刺繡,把穀梁澤明胸口的盤龍繡紋都抓花了。
穀梁澤明一言不發地把他被抓得亂七八糟的毛撫平。
「雖然我很厲害,沒有被抓痛,但是他們怎麼能抓辛夷呢?」辛夷說著說著,又很小心眼地補充道:「那兩個人還說要剝我皮做圍脖。」
穀梁澤明的眼底冒出點寒意。
「還有還有,」辛夷努力地想了想,想起什麼,振奮地說:「他還說你是小偷!!」
穀梁澤明默不作聲地把貓按住了。
他冷淡的視線掃了一圈周圍的人:「都是誰家的官眷?」
徐俞已問清了,聞聲上前低聲報導:「黃大人家中二子,還有遠方親戚三支。」
穀梁澤明的視線落在了黃羅身上,聲音比宮道里掠過的秋風更冷:「外男入宮,可曾向太后稟報?」
徐俞躬得更低:「並不曾。」
外男擅自入宮,輕則仗責,重則判處絞刑。徐俞立刻帶著身後的侍衛上前,扣押住了幾個年輕官眷。
黃羅臉色煞白,額頭重重磕在青石上,惶恐地道:「陛下,草民是來見皇姑母的,草民沒見過其他人啊!」
穀梁澤明輕輕地重複了一遍:「皇姑母?」
旁邊立刻有內侍上前狠狠給了黃羅一巴掌。
黃羅原本還想狡辯些什麼,猝然被狠打了一巴掌,頭暈眼花,嘴裡一股血腥味。
他髮髻散亂,上半身幾乎被這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又戰戰兢兢地跪直了。
內侍呵道:「大膽!不尊稱為太妃娘娘,誰給你的膽子僭越至此!」
黃羅瑟瑟發著抖,黃太妃自幼疼愛他,幼時還守著規矩,可進宮次數多了,便也不拿規矩當回事了。
「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
這是黃家的嫡長孫,是一家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