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聲地攏好昨晚被貓踩開的黑色領襟,長衣擺拂過地面,起了身, 站在桌邊, 欣賞了一會兒上頭的小花。
紅藍綠居多,其他顏色的也有, 像是貓擔心人也會喜歡,所以很勉強地也給他選了幾朵。
穀梁澤明無聲地笑了, 指尖輕輕撫弄了下過了一夜依舊精神的花瓣,俯下頭輕輕嗅聞。
不知道用了什么小貓法術,怎麼這樣好看?
身後忽然響起貓的聲音。
「這麼喜歡嗎?」
穀梁澤明一怔,轉頭才發現貓跟著他一起醒了, 在床上貓條似的伸著懶腰,眼睛還在偷偷往自己這邊瞟。
「嗯,」穀梁澤明沒放下花, 他一向都不習慣讓人知道自己的好惡,此時說這話, 居然有點陌生,「甚是喜歡。」
辛夷得意地在床上哼哼。
穀梁澤明抱著花束坐在床榻邊,黑髮垂在肩前,剛被攏好的衣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散開了,露出底下塊壘分明的胸膛。
他顯出一種貓很喜歡的, 唯獨對貓才有的柔順的美感來。
穀梁澤明輕聲問他:「以後送不送?」
辛夷歪腦袋看他,很大方地說:「人不高興就送!」
穀梁澤明就輕輕笑了起來。
辛夷的心意這樣珍貴。
即便碰上再叫人不高興的事,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外頭人聽見帳里的動靜,紛紛捧著托盤進來服侍。
被環繞的穀梁澤明一件件戴上腰銙環佩,逐漸又變回了平日裡很威嚴的皇帝樣子。
辛夷懶懶翻了個身,腦袋朝下,躺在窗邊,很稀罕地看著穀梁澤明。
哎呀,當人類皇帝可真麻煩。
當貓王可以想給誰舔毛給誰舔,想怎麼睡覺怎麼睡,愛吃什麼就吃什麼。
不明白怎麼有那麼多人想要當這麼麻煩的東西。
辛夷仰著腦袋躺在床邊,目光飄蕩了一會兒,忽然頓住。
穀梁澤明正手指整理著袖擺,那袖擺極大,看起來,剛好能夠鑽進一整隻小貓咪。
辛夷一打挺,眼睛發光地趴在床邊。
穀梁澤明注意到小貓的視線,看了他一眼,便默不作聲地敞開了手。
辛夷當即高興得蹦躂著跳了過去,豎起尾巴繞著穀梁澤明來回走了好幾圈。
好人好人。
他被穀梁澤明抱了起來,猶豫了一下,只有尾巴尖尖鑽進了袖袋裡,腦袋新奇地趴在穀梁澤明的手臂上。
穀梁澤明問他:「怎麼不進去?」
「就不喵,」辛夷說,「貓的事,人不要管!」
穀梁澤明便抱好貓出了帳子。
今日很忙,拔營在即,他不僅要處理外頭跪著的那群大臣,還要應對接下來瓦剌的行動,恐怕回宮的路上會忙得不行。
辛夷早就發現了穀梁澤明好像一點也不上心瓦剌,不上心也沒關係,小貓記著呢。
他縮在袖袋裡的尾巴一擺一擺,帶著穀梁澤明走動間的袖袍晃蕩。
辛夷很納悶地看看周圍在拆營牆的士兵們,問:「我們都要走了,怎麼還沒有人來刺殺喵?」
他這話問得像是很期待,若是叫人聽見,恐怕要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穀梁澤明說:「怎麼這麼期待?」
「沒有喵,」辛夷絕對沒有想展現貓大王絕美身姿的意思,「貓是為了人的安全。」
穀梁澤明問他:「倘若瓦剌無法刺殺呢?」
不刺殺?
辛夷大驚失色,那這個世界線豈不是還有可能跑到皇宮裡去,只要出現了就有可能得到天命幫助。
不行不行!
「沒有你也要假裝被刺殺到!」貓一個勁搖頭,幾乎湊到他耳邊說,「天命!!天命很重要的!」
穀梁澤明若有所思,輕輕頷首。
「知道了,」他指尖輕輕搔他脖子上的短細絨毛:「昨日朕下令拔營,瓦剌得了消息,玄鏡衛如今已攔下了兩撥刺殺的人。」
穀梁澤明陰冷地笑了,瓦剌人是空有武力的野獸,就這樣的人,還想要從他身邊抓走辛夷,還想對辛夷動手?
辛夷:。
是嗎,難怪昨晚,貓貓睡得這樣好。
辛夷心虛得眼睛直轉,又被穀梁澤明摸了一下腦袋。
穀梁澤明收斂心緒,誇他:「幸好辛夷好好的,真厲害,沒叫他們捉走。」
這樣嗎?
原本低下去的小貓腦袋立刻又昂揚起來了,一個勁地蹭穀梁澤明的手心,用力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不用客氣!」
「…」
一人一貓出去,外頭貓叫和請見的老臣聲混成一片,周圍侍衛不敢亂動貓,也不敢亂動大臣,幾乎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