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裡帶了幾分平日不會有的輕鬆,辛夷好奇地扒拉住了穀梁澤明的衣領,顛了一會兒,發現穀梁澤明騎到了個有點焦黑的營地。
哦,是被辛夷燒了的那個。
黑馬慢了下來,營地中瓦剌韃靼同大宣將士對峙著,為首的馬哈木神色猙獰。
不遠處的朵顏營地一片寂靜,就像是什麼也沒聽見。
穀梁澤明慢慢地驅著馬:「大臣們希望朕坐鎮皇帳,為了安全,哪裡也不要去。」
「不過朕想,你愛看熱鬧,還是看一看。」
黑馬慢慢地在一片狼藉中巡走,不少帳子上還帶著上次火燒的痕跡,辛夷看著問他:「火有幫到你嗎?」
「當然,」穀梁澤明說,「幫了好多。」
瓦剌的帳中還有些混亂,穀梁澤明視線慢慢梭巡著。
辛夷就高興地在他身上蹦躂兩下,沒留意沒收爪子,驚了底下的黑馬。
黑馬猛地支起雙蹄,辛夷嚇得立刻竄到穀梁澤明身上,順理成章地鑽進了他的領口裡。
穀梁澤明抓緊韁繩,臉上失笑:「不慌,它通人性,只是在鬧脾氣。」
辛夷從他的交領中冒出個被擠得亂亂的貓腦袋:「不信。」
穀梁澤明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見遠處王帳外的馬哈木已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刀。
穀梁澤明看著那刀的目光一冷。
他抬手取了馬後的弓箭,挽弓拉弦。
弓弦幾乎繃緊出銳鳴,黑沉的弓木在他手裡如指臂使,一道冷光鋥然射出,落星般射中了馬哈木的手臂。
長刀陡然掉落,馬哈木捂著痛叫了起來。
這動靜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馬哈木見是穀梁澤明,暴跳如雷地痛嚎:「大宣皇帝!你想做什麼!」
血液順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逐漸匯成了一灘。
穀梁澤明漫不經心地捂住了貓眼睛,視線緩緩從地上挪到了這人驚慌的臉上。
無怪馬哈木著急,瓦剌族長未免不知道他這個王子的打算,若是成功了,他就是一大功臣,若是失敗了,就是謝罪之人。
他道:「大宣的刀,恐怕你不太會用。」
馬哈木死死盯著他。
他當然已經知道了張首輔死去的消息,那天首輔的頭顱隔著江死死望著這邊,馬哈木才慌了神大發雷霆。
他說:「我身為瓦剌王子,不過同你手下交易一二,要氣也氣你御下不利——」
穀梁澤明打斷:「這是要裝傻?」
他驅馬緩緩往這頭走了幾步,聲音淡淡道:「朕已命人將你的罪證送給瓦剌首領,恐怕是裝不得傻子了。」
馬哈木面色陰狠,這是斷了他回去的路,只要回去,一定會被他父王砍下人頭來平息大宣的怒火。
「你我人數相當,不想兩敗俱傷,不免裝個糊塗…」馬哈木忽然失聲,聲音裡帶著點恐懼。
他顯然也感受到了熟悉的地動:「這麼多人,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想做什麼?!」
「朕聽說,瓦剌此舉是為了草原神。」
「可是你們將大宣的兵馬重新引回了草原上,」穀梁澤明含笑道,「你是草原的罪人,不知道瓦剌首領可會悔恨自己教子無方?」
他收了收韁繩,已驅著馬往回走,只落下最後一句。
「朕給瓦剌的第二封信,就用你的腦袋。」
後頭的嘶吼聲逐漸消失,穀梁澤明顯然心情不錯,帶著辛夷回了皇帳里。
徐俞早已經將濕帕子同熱水備在帳中,穀梁澤明試了試溫度,指尖沾染了晶瑩的水漬。
辛夷:「喵?剛才不是擦過了?」
穀梁澤明屏退了眾臣,今日一遭,辛夷的精怪身份是再瞞不住的。
不過是祥瑞還是禍國精怪,誰又說得准呢?
穀梁澤明微涼的手指落在貓後頸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他動作不疾不徐,一點看不出方才在馬哈木跟前的狠厲:「那樣擦得不仔細。」
辛夷「哦」了一聲,乖乖探出自己的前爪,擦吧擦吧,擦禿嚕皮了貓就哭給人看。
辛夷乖得不像話,一點也不掙扎,穀梁澤明讓抬腿就抬腿,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
穀梁澤明擦完了,最後說:「尾巴也看看。」
辛夷很不理解地看人一眼,有一點小氣地翹起尾巴,在穀梁澤明手心掃掃。
穀梁澤明捉住了他的尾巴,細細看了,細小絨毛下一點傷痕也沒有:「好,一點傷也沒有,是很厲害的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