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還有誰記得你?」翠翠不以為然,「頂多給你塑些泥胎木偶,鍍了金身放在廟中,日日夜夜的煩你。」
縱使她有偏見,卻也說了句實話。他們這種山野小妖修煉成仙根本不會有人記得。
「怪不得師父要我多行好事,多救人。」崔冉恍然大悟。她原本以為是師父算出她此生太過于波折倒霉,又因為身不擔財,才叫她將錢財散盡,多行好事以護佑自己。
此刻她感受到師父的拳拳之心卻又因為這脫胎換骨之術而倍感複雜。一時間心中思緒交錯,催促著她又問道:「你怎知陳三郎是個泥人,你可曾聽過脫胎換骨之術?」
蚌沒了反應,翠翠懶得再回答她。她說關於成仙之事是故意的,既要給這妖道一些壓力,又要挑撥一下三人之間的關係。現在泥人之事與她無關,又沒有什麼好處,她幹什麼要說?
「你要是死了,我們就用秘術將你們葬在一起,到時候溝通閻王判官,送你們一同投胎,下輩子做對姐妹知己。」倒是溫升竹反應快,他推己及人,懂了翠翠的「壞心思」。
「你會這種法子?莫不是騙我!」翠翠又有了動靜,顯然有些急切。她發誓不再聽凡人男子花言巧語,但是事關她和玉珠的下輩子,她又忍不住問道。
「我發誓。」崔冉替他回答。不知溫升竹是不是信口胡說,但是崔冉卻知道的確有這種法子,除了秘術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向陰間行賄。
投胎都是按順序來的,既然有順序的地方就有破壞順序的人,至於陰間,既然有官,自然也有權色交易。
溫升竹是隨口編的,只不過是為了拿捏翠翠七寸,好叫她吐露些信息來。至於後事,他並沒有那麼多的善心。誰知道崔冉竟然接話,替他許下承諾。這下他不由得擰眉,面露擔心地看向崔冉。
崔冉沖他點點頭,又繼續說:「你知道的,見到的,若是都跟我們詳細說了,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到,就是算是同為蛇妖,我對你的諾言。」
「我竟然要你來可憐我,」翠翠冷哼一聲,頗有些自嘲之意,可事已至此,又由不得她選擇,「脫胎換骨之術沒聽過,只是見過陳三郎偷偷摸摸在家中供奉神像,口中念念有詞。」
「他供奉的是哪一尊神?」
「不知名邪神,我看了一眼,並不認得。偷聽他說話,似乎稱之為逍遙子。」
逍遙子?
這下三人都愣住了,世間神祇眾多,卻沒聽過有這樣一位人物,甚至這算不得封號,更像是個道號。
至於崔冉,她神情更是凝重。
她知道師父的尊號為無涯子。而這逍遙子與師父如出同門,難道是她的師叔或者師伯在後面操控這一切,玩弄眾人,行如此惡毒兇險之術。
「我說完了,你們不許食言。」翠翠道。
崔冉恍惚點頭,另外兩人看出來,不由得問道:「怎麼了?」異口同聲,互相交疊。兩人此時並非默契,反而呈現出一種刀槍相對之態。
「陳三郎是用的我師父創造的脫胎換骨之術,將泥人脫胎成活人,而陳三郎背後的主人道號又與我師父相似,我想,我知道他的目的了。」
如果說前幾日的猜測不過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今天她無比肯定,這個所謂的逍遙子行的也是脫胎換骨之術。只不過泥土變成了血肉,桃枝變成了龍骨,還附上了一張人皮。
「他野心不小,竟妄圖要造神。」
一語石破天驚。
「師父她老人家原來這麼厲害?」沈天野肅然起敬。
「自然不是,多半是逍遙子自己琢磨著改的,逆天而行。」崔冉搖搖頭。脫胎換骨之術聽著複雜,實際上不過是哄她玩的法術,師父自己尚未成神,怎麼可能隨手編出這樣一套法術。
「一堆死人血肉,一張沾滿了怨氣的人皮,還有未成形的龍骨,真的能夠造出來神嗎?」溫升竹懷疑,這背後的血淚與亡魂,真的能夠造出清正的神仙來嗎?
「如果他想要的不是這些呢?」崔冉反問。
「如果他想要的是天狗的血肉,真正的龍骨和修道之人的皮呢?」
那麼……
「這些血肉,這些詭事,就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著我們進入……」
若是他們對此一無所知,那麼他們就變成了自投羅網的那個。或者說,他們已經走入這個陷阱了,只差一點點,就會與最後的逍遙子面對面。
逍遙子會在哪裡等著他們呢?這個問題同時盤亘在三人心頭。
「明德書院!」突然,溫升竹想到一處。
他曾翻閱過的名冊上面,姚府之後落款是明德書院許廷傑的名字。既然在繪製姚府壽宴所用的《八仙賀壽圖》時王掌柜就已經開始用自己的皮作畫,那麼許廷傑的那幅必然也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