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了,可能是他認錯了人。」寶珍說著這話,卻有些心虛起來,她對樓蘭王是有點眼熟,或許樓蘭王並未認錯人。
想到此,她坦誠,「我見他也有些眼熟,好像從前是見過他,也有可能他沒認錯。」
高昌王面上血色盡失。
見狀,寶珍急道:「父王,你別擔心,若我真是他所說的那人,我不會連累你,我會和他說清楚,我的事和你們沒關係。」
「你這孩子,我是怕你連累我們?」高昌王橫眉倒豎,「我只是怕,若你真是那人,我沒法從王上手中救下你。」
「不過你且放心,我會拼盡全力,不會讓你出任何事。」高昌王握住寶珍的手,向她作保證。
他的話讓寶珍心頭很是觸動,同時也十分不解,高昌王何至於對她如此之好,就算被連累也不怕,只怕她出事。
她只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漢人女子而已。
祈月宮。
月樓迦靠坐於覆蓋著華美綢緞的紅木座椅上,如瀑白髮從肩頭一瀉而下,流過細長的腰部。
雪白修長的手指捏著纏枝寶相點翠酒樽,他輕輕轉著酒樽,酒樽上華麗的翡翠瑪瑙映在他的指節上,將他的手指襯得更加精緻美麗起來。
那須羅看著輕輕轉著酒樽的月樓迦,心緒如麻。
這位寶珍公主,必定就是沈秀。那須羅離開燕州後,因想念沈秀,飽受相思之苦,故而有派人去偷偷打聽過沈秀的消息,得知沈秀失蹤後,他一直在找她。
如今在這裡見到寶珍公主,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說話帶有同樣的錦州口音,每一個吐字的發音習慣都與沈秀別無二致,她們定是同一人。
她居然來到了西域,還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他告知陛下沈秀在燕州失蹤的事,陛下並未有什麼反應,似是早已知曉此事。難道陛下之前也在暗中打探沈秀的消息?
沉默良久,那須羅欲言又止。陛下武功蓋世,沒有誰能悄無聲息不著痕跡地給他下蠱毒邪術,蠱王都奈何不了他,沈秀一個小小的漢人女,如何能給陛下下蠱毒邪術?
且陛下身上,還有自己身上,完全沒有什麼蠱毒邪術存在的痕跡。
「或許,」那須羅抿唇,「陛下,您只是單純地看中了沈秀而已。有些人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合眼緣……就像屬下的阿姐,那麼多英武的男兒,阿姐就是瞧不上,偏生對一個容貌平凡又弱唧唧的書生一見傾心。」
說起阿姐的夫君,那須羅嘆了口氣。他阿姐美貌如花,才貌雙全,配得上任何一位男子,可她阿姐偏偏就看上一個那麼普通平凡的男人。
可見男女之情愛,有時候無關乎容貌,無關乎脾性品行,也無關乎才能魅力等等方面。若看對眼了,即便你再平凡普通,也會有人傾心於你。
從前他不理解阿姐,也不懂得此番道理,而現下他懂了。
沈秀普通到泯然眾人矣,可他卻能對她一見鍾情。在她容貌普通的前提下,在他不知她脾性品行,才能魅力的前提下,他就這麼喜歡上了她。
他想起他姐夫曾經的感慨:「從前沒有人中意我,我以為是我太平凡普通,是我不夠好,不夠能幹,我總覺著,只有足夠好足夠能幹的人才會有人喜歡,但我錯了,縱容我平凡如此,縱然我沒有任何魅力,也會有人喜歡我。」
大部分人都認為,一定要有優點有魅力,才會被人喜歡,足夠好,足夠能幹,才被值得愛。那須羅曾經也這樣認為。直到他遇見沈秀。
他正想著沈秀,忽聽月樓迦道:「你也只是單純地看中了她?」
吞咽了一下唾液,那須羅耳根紅起來,「沒想到,屬下與陛下的眼光居然還挺一致的。」
月樓迦掀開長睫,眸光冰冷,似如利刃,「是嗎?」
那須羅忽地打了一個戰慄。他真是糊塗了,若陛下是真的看中沈秀,那自己不就是喜歡上了陛下喜歡的人,陛下豈能容下他?
月樓迦:「即日起,你去長南鎮守邊關,沒有命令,不得擅自離開。」
那須羅冷汗直流,「遵命!」只是派他去鎮守邊關,沒賜死他,那須羅狠狠松下一口氣。
就在這時,有宮人通報,說是寶珍醒來了。月樓迦放下酒樽。
聽到宮人報王上駕到,寶珍一凜。高昌王按住她肩頭,「莫怕。」
怎能不怕。她深呼吸,竭力鎮靜下來。月樓迦進來後,寶珍與高昌王立刻行禮。
印著圖騰的銀白靴子出現在眼底下,乾淨得不染纖塵。寶珍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咬牙,跪下來,「陛下,您應該是認錯人了,臣女從前並未見過您。」
「你已恢復記憶?」
「並未,但臣女有直覺,臣女從未見過您。」為了活命,寶珍硬著頭皮撒謊。高昌王也連忙給她說話,「陛下,寶珍不是您所說的那人!」
月樓迦沒再言語,沉默在空氣里蔓延。
寶珍盯著他乾淨得不染纖塵的銀白長靴,心跳快到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一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