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食肆對面的上,有女子在拋繡球招親。沈秀抬首望向紅樓上的女子。
女子頭上綴著珍珠作蕊的瑪瑙花,身著桃紅撒花襖,臻首娥眉,明眸皓齒,珠輝玉麗,真真是疑是仙子下凡來,微微一笑勝星華。
沈秀驚訝。這樣一個小鎮上,竟出了一個這樣的大美人。旋即她就默默在心裡拍了自己一巴掌。誰說小地方就不能出大美人,固有的偏見產生出的地域歧視,讓她很是自愧。
轉而,她目帶欣賞,觀賞著女子的美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樣的美人自然引得男人們蜂擁而至。
「拋給我拋給我!」
「給我!給我!」
聽到周圍男人們鬧哄哄的聲音,沈秀笑了笑。
「還不走?」謝扶光倏然出聲。
「再看看。」沈秀想再看會兒美人,也想看看熱鬧,看誰能接到繡球抱得美人歸。
謝扶光見她目含欣賞,專注地盯著紅樓上的女子,眸光一寸一寸冷下來。
紅樓上,女子抱著繡球,含羞帶怯,兩靨生暈。她掃視樓下,搜尋著意中人,忽而柳黛團凝,雙眸泛出一絲光彩來。
一位紅衣少年闖入了她的視野里。少年長身玉立,唇紅齒白,容顏精緻昳麗到了極致,連畫筆都畫不出這樣好看的人!
她從未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人,故而不免有些看呆住了。
沈秀發現,紅樓上的女子似乎在看謝扶光。她心裡一咯噔。美人看上了謝扶光?
也是,就謝扶光這完美的皮相,很難不讓人傾心。
就在這時,紅樓上的大美人面含期許,朝著謝扶光,徑直將繡球拋給了他。
繡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拋物線,即將要落到謝扶光身上時,謝扶光伸手。
沈秀不可思議。他居然伸手接繡球?他難道對大美人有意思?
她剛這麼想,就見謝扶光並不是去接球,他手一動,繡球被拍飛,直接破碎成塊。
沈秀:「……」
所有人:「……」
空氣頓時安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謝扶光若無其事,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他歪頭,對沈秀道:「走了。」
「那個繡球……」沈秀還未說完話,便被他拉著離開。沈秀很是無語,他要拍飛繡球就拍飛繡球,怎能把人家的繡球直接給打碎了。
她敏銳地察覺到,他貌似在生氣,在對繡球泄憤。
紅樓上的美人呆立在原地,難堪與難過在她如若凝脂的面龐凝聚出了一層青白色。方才那少年伸手,她還以為他是要接繡球,未曾想,他並不是要接繡球,而是直接拍飛了繡球。他根本就不願接繡球!
是自己長得不夠美?美人頭一次對自己的容貌產生懷疑。
日頭西沉,天色暗下來時,小春歇下來。另一個跑堂小二走過來,「小春,天冷了,瞧你臉上的皮兒都裂開了,你好歹弄些油擦擦。」
「沒事兒。」小春笑呵呵,笑得眼角的細紋皺成了淺淺的菊花。
跑堂小二嘆了聲。小春才十五六歲的姑娘,因常年的勞苦,眼角紋路明顯,瞧著都老了十歲不止。
小春命苦啊。
小春的爹與寡婦好上了,便直接休妻,將小春娘趕出家門,連妻帶子,一同趕出了家門。
小春娘因生孩子難產,落下病根,幹不了重活,是以,他們一大家子人,小春娘,小春,雙胞胎弟妹小夏小秋,全都是靠小春養活著的。
為了掙更多的錢,小春總是去干男人的活計。因為男人的活計,比女人的活計錢多一些。
然而儘管她比男人更能幹,更能吃苦,她卻找不到什麼男人幹的活計。那些老板們,都認為男人的活她幹不了,縱使她證明她比男人還行,也很難找到活兒。
她只有稍微降低一些工錢,那些老板們才肯用她。例如她之前在碼頭扛包,扛的包和男人們一樣多,拿的錢卻比男人的少。她不能有任何怨念,否則老板會辭退她。
「唉。」跑堂小二很是同情小春,「你趕緊家去罷,這裡就交給我了。」
小春拖著疲憊乏累的身子,走出飯鋪。她按按懷裡的釵子,黯淡無光的面龐微微泛出些許亮色來。
雖然她沒啥見識,不識貨,但也知道這釵子應該有點值錢,她估摸著,這釵子應該能值個一二十兩?
她在食肆里幹活,每日累死累活,一日能得三十文工錢,一月九百文,一年差不多十兩銀子。
這一根釵子,能抵她兩年工錢了!
她激動到面龐微紅。準備當了釵子後,給家裡割二兩肉回去。
家裡窮,每日只能食些喇嗓子的粗糧,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兩回肉,想到娘和妹妹們蠟黃的臉,她握拳,快步前往當鋪。
「姑娘,這釵子真是你的?」當鋪老板滿目震驚。
老板這反應,讓小春心頭一顫,想了想,她鎮定道:「當然是我的,這是我家裡祖傳的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