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財哭得險些背過氣去, 「說甚麼對不起,你還活著就好, 你回來了就好!」
楊氏附和, 「你爹說得對,你回來了就好,往後莫要再做傻事!」
「我曉得。」
「秀秀!」
背後倏然傳來一道聲音, 沈秀側身望去。只見對面, 男子一襲綠衣,姿貌清雅, 溫潤如玉,身如青松修竹,叫人見之忘俗。
他大抵是急匆匆趕來的,髮絲凌亂,寢衣松松垮垮,都未穿好。
他疾步而至,似是唯恐她是幻象,「秀秀?」
沈秀打量他,試圖在記憶里尋找此人的痕跡。然她如何也想不起此人是誰,「請問你是?」
魏朝清微愣,「你不認得我了?」
「我失憶了,什麼也不記得了。」
沈有財驚呼:「什麼?秀秀,你失憶了?!」
「嗯。」她點頭,「事情是這樣的……」
她告訴他們,她之前投河自盡,但沒有死成。她順著河流漂流到了一處無人煙的山嶺。她以為老天不想讓她死,便順應天意,不再輕生。但她無顏再回來面對他們,是以,便在那處山嶺安居下來。
前兩月,謝扶光找到了她。找到她後,她就因之前失憶後遺症,再度失憶。謝扶光趁她失憶,欺瞞她,說他是她未婚夫。欺瞞了她兩月,現在對她坦白了一切。
聽完沈秀的話,沈有財勃然大怒,他指著謝扶光,「你、你怎能如此欺瞞我兒!」
謝扶光:「對不起。」
魏朝清陡然上前,一巴掌打向謝扶光。
謝扶光捏住魏朝清的手腕,「我對不起秀秀與她爹娘,與你無干。」
話里的意思是,魏朝清沒資格打他。
魏朝清眉宇間的溫潤被慍怒所替代,他極為失態,「你怎能欺騙她!」
謝扶光還未說話,沈有財忽然靠近,「你個遭瘟的混帳東西!」他怒罵著,手掌甩向謝扶光。
謝扶光沒有避開。
「啪!」他硬生生受下沈有財一耳光。
大抵是沒想到謝扶光避也沒避,直接受了他一耳光,沈有財打完之後,還頓了一下。爾後他挺起胸膛,「哼!你該打!」
謝扶光一言不發。他微微偏轉過頭,去看沈秀。他特意將紅腫起來的臉偏向沈秀,讓她看見巴掌印。
沈秀平靜無波。
沈有財繼續罵:「你個天殺的!」罵完又揚起巴掌。
「爹!」沈秀叫住沈有財,「他騙的人是我,要打要罵,都由我來。你們不要對他動手,不要對他做什麼。」
「我這不是幫————」
楊氏拉住沈有財,「好了,有財,秀秀都說了,要打要罵,都由她來,你莫多管。」
謝扶光武功高強,楊氏怕沈有財打他耳光,惹怒了他會沒好果子吃。她雖也氣謝扶光欺瞞她女兒,但她到底還有幾分理智,不似沈有財氣上頭理智全無。
「哼!」沈有財又重重哼一聲,沒再罵,也沒再動手。他把注意力轉移到沈秀身上,「秀秀,以後爹絕不讓你再受這樣的欺負!」
沈秀心神俱疲,她命令謝扶光:「離開我家,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進來。」
說完又對其他人道:「我累了,天這麼晚了,都回去睡罷。」
她不再看謝扶光,也沒理會魏朝清,並不關注魏朝清到底是誰,她現在只想回屋一個人躺著,靜一靜。
楊氏領著沈秀來到她的房間,她要與沈秀睡一屋。於沈秀而言,現在的楊氏只是一個陌生人,與陌生人睡一塊兒,她略微不適,但她到底沒忍心拒絕楊氏。
楊氏抱著沈秀,又哭了片刻後,忽而道,「謝公子雖騙了你,但他到底救過你的命,是你救命恩人,你還是莫要……」
「娘,別說了,睡罷。」
楊氏安靜下來。
沈秀想,若是楊氏知道謝扶光在她失憶之前對她做的那些事,楊氏可還會為謝扶光說話?
失憶之前的她,沒對任何人講過謝扶光對她做的那些可惡的事。還說謊讓別人以為謝扶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謝扶光說,那時的她之所以要這樣做,是為了避免衝突。
沈秀雖記不起什麼了,但能理解她那時的想法。那時的她,深知謝扶光有多強多瘋,所以怕了他。為了自己以及身邊人的安危,為了避免衝突,為了少些麻煩事,她選擇委屈自己。
此時此刻,沈秀也沒打算讓楊氏他們知道謝扶光從前對她的那些惡行。
她現在很累,累到想把整個人掏空,什麼也不再去想。她抓緊被子,指甲幾乎要刺進被芯里。
明明什麼都不願去想,卻又止不住想起謝扶光。她按住胸口。
理智告訴她,如今她最應該做的,就是殺了謝扶光。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死不足惜。
然而一想到要殺他,轉瞬,她面前就浮現出,他與她在桃花源的那些日子。
絢麗朝霞里,他們手牽手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