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偏見太深太頑固。
符合常理的理性,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也是一種偏見。
自責與愧疚,讓她深深埋下了頭。
緊接著,堆積在心頭的陰霾雲開霧散,世界驟然晴朗明亮起來。
注意到沈秀突然笑起來,周阿婆面色一變。
主上都這樣了,沈秀怎的還能笑出來!她滿含慍怒,「沈姑娘,你還能笑得出來!」
沈秀收起笑,咳了一聲。
周阿婆有許多話想說,最終只化為一句,「沈姑娘,對主上好一點,他很愛你。」
對他好一點,他很愛你。
這句話刺痛了沈秀。她從來就對他不好。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
「我會的。」
三日後,謝扶光甦醒。確定不是夢境之後,謝扶光氣若遊絲道:「你來做什麼。」
沈秀不答反問:「我不是讓你好好活著?」
「疼,太疼,忍受不了。」他道,「對不起。」
「要說對不起的是我。」她道,「扶光,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對我的真心。」
他靜默幾息,「你相信我愛你?」
「相信。」
「還會再懷疑嗎?」
「不會,再也不會。是我錯了,對不起,原諒我。」
「我原諒你。」他甚至片刻也未曾猶豫。就這麼輕易原諒了她。
他這樣輕易原諒她,她卻並不是很高興。她感到難過。她說:「你哪怕罵我一句也好。」
「我怎會捨得罵你。」
她輕輕撫摸他白到透明的臉。
他這人,病到極致,別人對他好,他不會感動,不會被溫暖,不會被救贖,無法被攻略。
他不像其他小說里的瘋批病嬌,女主對他好,治癒他,拯救他,女主就會成為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他似乎不需要被救贖,不需要什麼光。
因為她沒有對他好,沒有溫暖過他,沒有救贖過他,沒有做他的光,可他依舊愛她。
就像他說的,他對她的愛,是她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用付出,他也會愛她。
她不僅什麼也沒為他做過,還傷他至深,然他依舊愛她。
有這樣一個人,始終這樣無條件地愛她。
她道:「謝謝你。」
他聲線喑啞,「你還會……拋棄我嗎?」
「不會,再也不會。」
他想起身抱她,但虛弱的軀殼,使不出任何力氣。
「秀秀,抱我。」
「不行,你身上有傷。」她怕抱他會碰到他的傷口。
「抱我。」他平躺著,漆黑的眼睛潮濕起來。
他目含淚光,脆弱又可憐,她哪裡招架得住,「那、那我小心著些。」她伏下去,輕輕抱住他。
他艱難地抬起胳膊,順著她背脊滑到她腰上,然後用盡全力一箍。
「你輕點!小心傷口!」
「沒事。」他一點一點收緊手臂,要將她按進他的身體里,與她融為一體,讓她再也無法離開他。
因為窒息而用力的擁抱,一一滴滴血從他的傷口滲出來。
濃郁的血腥味瀰漫至鼻尖,沈秀推他,「你流血了!快放開!」
他不鬆開,死死抱著她。
不得已之下,她運用內力,強行與謝扶光分開。
他一與她分開,便焦躁痛苦起來,「秀秀,秀秀,別離開我。」
焦躁痛苦,讓他蒼白美麗的臉變得扭曲起來,如一朵扭曲破碎的花。
沈秀安撫他,「我不離開你,別擔心。」
「不會離開?」他的手纏緊她的手指。
「嗯!」
再一次得到她的承諾,謝扶光笑起來。
血一滴滴落下,他完全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笑容越來越深,笑里透著興奮到癲狂的愉悅。
淋漓的鮮血里,沈秀想起他為她自殺,險些死掉的事。
他是血腥與死亡的地獄之花,愛上別人時,也是血腥與死亡之愛。
她再一次承諾,「扶光,我不會再離開你,否則,我就不得好死,不得善終!」
「別發這樣的誓,我信你。」他把她發過誓的手,放到他唇邊,「呸,呸,呸!」
沈秀:「這是做什麼?」
謝扶光:「我呸過了,方才你發的誓已不做數。無論你離開我與否,都不會不得好死,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