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同行者這麼說,不做任何回復,就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只繼續往前走。
毫不掩飾的冷漠,不假辭色得傲慢。奈何運氣好有個好家室,雖然才二十三歲,就繼承家業成為家主,手下產業數不勝數,隨便漏出來一點就足夠他們吃上一輩子。
這群人好不容易把人請出來,哪還敢奢求人有好脾氣陪他們說話,只敢圍著捧著,繼續把話說下去。
「對啊,多虧了蒲總才能吃上這口。」
「也是趕巧了,再往後這家店只會更難約。畢竟可是宴大廚親手教出來的徒弟,現在宴大廚病了不能做,再想吃那一口也就只有這兒有了。」
「那個祖輩就在宮裡做御廚,一直到現在還在操持國宴的宴家?」
「可不嗎,按理說就算是宴大廚病了沒法下廚,宴家也還有其他人,但要知道,就宴大廚手藝最好,宴家才被越過一眾嫡子長孫,傳到宴大廚這裡的。其他人手藝不過關,就剩劉廚是宴大廚從小教到大,承認味道最像他的。所以可不就剩這一口了嗎。」
「宴大廚不是有兒子嗎。」
「嗨,宴夫人去得早,就留下一個兒子,身體也不好。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樣,據說人壓根就沒進過廚房。」
「現在宴大廚病了,來預約劉廚的人就更多了,我聽說現在排隊都到兩年後了。」
說話間走到盡頭,服務員引他們進去。
大廳中間擺著古琴,身穿古樸灰色唐裝的男人徐徐撥弦,琴聲悠揚。
被圍在中間的男人停下腳步,朝琴者看去。
所有人都跟著停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就是個大廳,符合裝修風格的古色,木頭桌椅和充滿韻味的插花,男人垂著頭看不真切相貌,只見撥弦的手指修長,腕上還帶著串紫檀珠子,跟從畫上走出來的一樣。
這當然就是最普通的一個畫面,但這位主為什麼看著一眼?
有人揣摩著心意,笑問:「怎麼找了個男的來彈琴?這一點也不賞心悅目啊。」
他顯然揣摩錯了。
因為蒲滄收回視線,漠然掃了眼他,接著往前走。
氛圍瞬間凝固下去。
服務員不敢亂說,也不敢不說,臉上依舊是那副完美的微笑,解釋:「這是劉廚的安排。」
=
一群人終於離開。
台上彈琴的宴明舒手指不停繼續撥弦,實際上已經聽到自己肚子咕嚕嚕的叫聲了。
半個月前,他還是嬌生慣養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祖。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對他溺愛至極,包攬一切把他養得四體不勤。
奈何風雲變幻世事難以預料,父親突然病倒了。
著急忙慌把爸爸送到醫院,跑前跑後做檢查,跟醫生交流確定病情和手術方案,做完手術又夜以繼日不辭辛勞陪護一周,在聽醫生說父親現在沒有生命危險才放下懸著的心。給父親請了個護工,打算自己回家喘口氣好好休息一晚。結果回家發現門換了新鎖,他的東西被收拾出來丟在門口。前兩天下了場雨,他最新款的潮服、銷量版球鞋、這麼多年陸續搜羅來的曲譜、畫集,都被雨水泡得軟爛,沾滿泥水。
宴明舒當即腦子嗡的一聲,渾身的血都衝到腦子裡,當即就報了警。
半小時後警察過來,他家大門才打開。
換鎖的不是別人,就是他的爺爺。
宴家雖然是廚藝傳家,但宴爺爺集所有封建思想與一體,覺得家業就應該傳男傳嫡傳長,家務就應該女人做。結果宴家家業越過他被傳給爸爸,爸爸又不聽他的話取了個嬌滴滴不做家務只會畫畫的妻子,他不喜歡宴爸爸,連帶著痛恨和宴媽媽十成十相像、不會做家務只會彈琴畫畫、被宴爸爸嬌慣得甚至不下廚房的宴明舒。
現在宴爸爸生病,爺爺馬上把大伯叫過來搶占家業,順便把宴明舒所有東西丟垃圾一樣丟出去了。
面對警察的詢問,爺爺和大伯言之鑿鑿:「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他一沒成家二沒立業,做不了主,他要是有什麼不滿,讓他爸來找我。」
警察聞言自然是和稀泥,詢問宴明舒要不要和爸爸說一聲。
宴明舒想著還在醫院裡、需要靜養的爸爸,硬憋著一股火氣,拒絕了。
拒絕的下場就是徹底失去公道。
他又空著手出來,結果發現自己掛在爸爸那邊領零花錢的銀行卡被凍結了。
而他自己的銀行卡,交完爸爸的住院費和護工的工資,只剩下三千多。
一肚子煩躁,不想回醫院讓爸爸看出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去哪兒時,遇到了劉敞。
劉敞是他爸的徒弟,當年劉敞父母離婚,他被繼父欺負,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是他爸把劉敞帶回家,看劉敞不願意上學,就教劉敞做飯手藝。他爺爺規矩多,認定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不樂意他爸把祖傳手藝教給劉敞,還因為這事鬧過幾次,劉敞信誓旦旦說以後就是他爸的親兒子,他宴明舒的親哥哥。後來出師了打著他爸親傳弟子的旗號開餐廳,賺了錢還會給他買禮物,對他一直很不錯。
宴明舒和他的關係算不上親,但正是心煩的時候,被劉敞一問,就說了個七七八八。
劉敞就熱心邀請他來自家學餐廳幫忙,說會給他報酬。
宴明舒壓根不會做飯,聞言下意識拒絕,但劉敞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堅持說非常需要他的幫助。宴明舒心情不好沒找到拒絕的機會,就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