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明舒閉上眼,又是一大顆眼淚,他聲音哽咽:「那餓死我算了。」
蘇林平忍不住看他的肚子。白T恤攤在地上沾了泥土,垂在小腹上,勾勒出凹下去的一截腰肢。
餓肚子的滋味是不好受,他攥緊了手裡的錢。
宴明舒在被餓死和吃學校的飯菜之中猶豫片刻,找到了第三條路。
他問蘇林平:「你家有飯嗎?」
蘇林平想了想:「沒有,我中午去學校盛飯給你吃。」
這不還是兩條路嗎?!
宴明舒悲憤:「那還是餓死我吧!」
蘇林平沒再說話了。
宴明舒肚子咕嚕嚕的聲音更大了,他也怕等會兒蘇林平真走了,自己可真就只剩等死這一條路了。
他又睜開眼,看蘇林平:「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你家廚房。」
說話聲音都有點哽咽,他不得不緩一緩,深吸一口氣再接著說,「拿這一百塊買些食材,米啊肉啊菜啊,我試著做些飯吃。」
蘇林平沒說話,宴明舒補充:「作為借用你家廚房的感謝,我會分一半給你吃的。」
蘇林平沒說好不好,只是看著他毫無幹活痕跡的手,問:「你會做飯嗎?」
宴明舒從小沒做過飯,但現在想到學校的飯,非常自信:「我家廚藝傳家,好歹做做也比學校食堂做的好吃。」
蘇林平說:「好吧。」
他站起來,把宴明舒扶起來,然後看宴明舒軟塌塌的樣子,問,「你能走路嗎?」
宴明舒還是渾身發冷沒有勁,但想到馬上能吃到自己做的飯菜,精神好一點了,他點頭:「應該可以。你家離這裡遠嗎?」
「不遠。」
蘇林平扶著他走了幾步,看他腳步發軟的樣子,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吧。」
面前可是比自己還小的十幾歲小孩!
宴明舒再嬌氣也不至於壓迫小孩背自己,而且還是正在青春期還在發育的小孩,肩膀那麼稚嫩,給壓不長了怎麼辦?
他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走。」
但走了一步,眼前又是一黑,差點栽下去。
蘇林平扶住他,再次說:「還是我背你吧。」
宴明舒:「……」
這次他沒拒絕,厚著臉皮趴到蘇林平背上。
蘇林平開始往前走,腳步出乎他意料的穩當,就連肩膀也比他想像中青春期小孩的肩膀要更加寬厚有力。
宴明舒瓮聲瓮氣問:「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家的鍋沒煮過童子尿雞蛋吧?」
蘇林平:「沒有。」
宴明舒鬆了口氣:「那就好。」
「你不去上學,現在在這兒幹嘛?」
蘇林平沉默半響。
宴明舒想到很多叛逆小孩追求自由輟學打遊戲混社會的新聞,想擺出老師的架子指點兩句。卻聽他輕輕說:「稻田裡長了草,來拔草。」
就算是田地需要人照顧,但怎麼會讓一個應該上學的小孩子來照料呢?
宴明舒下意識問:「你家大人呢?」
問完後他想到自己早早去世的母親,感覺有些不妥,懊悔的抿嘴。
蘇林平沒說。
他也沒再問。
只是看蘇林平臉上的汗水,伸手給他抹乾淨了。
擦乾之後覺得手心濕乎乎的不舒服,猶豫再三,在T恤下擺上擦乾淨手。
蘇林平背著他走了很久,宴明舒看著都覺得累了,可蘇林平的腳步始終很穩。
不知道走了多遠,蘇林平在一家瓦房前停下,他彎腰放下宴明舒,說:「到了。」
從學校一路到遇到蘇林平,路上宴明舒也看過不少戶人家,都是比較新的房子,外面還刷了一層白漆,看上去很氣派。而這間房子就是瓦房,裸露在外的紅磚,上面鋪著瓦片,看上去灰灰舊舊的。
他走進去,房子裡面更是簡陋,水泥地,牆壁上斑駁的白灰,布滿劃痕的老舊木沙發。不過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還有股香味。宴明舒左右看了看,發現柜子上擺著一個玻璃缸,可能已經使用太久,玻璃泛黃,裡面裝著水,放著兩朵荷花,荷花莖下還有小蝌蚪。
就是小蝌蚪已經長出腿了,眼看離成為青蛙一步之遙。
宴明舒收回視線。
這時,左邊的房間裡,傳來聲音。是一個老人,用方言問著什麼。
宴明舒沒聽懂,但蘇林平應過去,用方言回答。兩人在房間裡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蘇林平饞著個老人走出來了。
只一眼,宴明舒就知道為什麼蘇林平不上學去照料稻田了。
因為老人只有一條腿,現在就連一邊胳膊都腫得老高,用木板固定起來掛在胸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