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滄冷颼颼看了他一眼。
助理眼觀鼻鼻觀心,一點不怕。
他已經看穿老闆的虛偽本質啦!
十多分鐘前,他記掛著不知何時會來的宴明舒,藉口溜出來,發現宴明舒在洗手間和桃源老闆對峙。回去假裝無意說起,他老闆馬上就出去了。
所以自己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不定都一直聽著,才一點不驚訝宴明舒能找過來。
現在自己這麼助攻,他才不會生氣,說不定回去還給自己升職加薪呢。
抱著這樣的幻想,助理隨手攔了輛計程車,深藏功與名的離開了。
在他走後,泊車小弟把車開出來,把鑰匙遞給宴明舒。
宴明舒給他小費,接過鑰匙再左右觀察。
很好,沒有劉敞,沒有客戶,沒有助理,就連泊車小弟都很懂事的走遠了。
宴明舒轉向蒲滄。
蒲滄側臉緊繃,並不看他。
下一秒,宴明舒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到車裡。
蒲滄沒有掙扎,甚至也沒露出痛色,繃著臉躲避宴明舒的視線。
這時候又像青春期叛逆小孩了。
明明已經變了個樣子,但宴明舒看他這樣,居然真能看得出九年前的少年疊在他身上的影子。
所以到底是經歷了什麼,讓他那個嘴硬但善良堅強的乾兒子變成現在這樣?
宴明舒一言不發,朝蒲滄伸出手。
蒲滄一開始沒躲。
直到宴明舒扯開他西裝外套,去撈他襯衣的袖子。
蘇林平胳膊上還有他跳車時劃傷的痕跡,很長的一道,勢必會留下疤痕。
蒲滄不是口口聲聲說他認錯了嗎,讓他找到那條傷疤,看蒲滄還怎麼狡辯。
幾乎在他的手放到袖口的那一秒,蒲滄就意識到他想做什麼,臉色一下就變了,抓住宴明舒的手,語氣冰冷:「宴明舒!」
他這個語氣是什麼意思?這麼凶是要幹嘛?
宴明舒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轉把手掙出來,跪壓在他腿上,用胸膛壓住他的肩膀,接著扯他的袖口。
蒲滄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撕開。
他的力氣很大,少年時代打下的底子,哪怕現在身體這麼差,也還是捏得宴明舒很疼,他皺起眉頭:「疼!」
蒲滄冷臉不說話。但捏在宴明舒肩膀上的手不自覺就鬆了。宴明舒把握住時機,一手叩腕一手卡手肘,飛快把他的襯衣袖子撈上去了。
不同於十四歲每天幹活被曬得黝黑的膚色,蒲滄的皮膚很白,沒有光澤的空洞的白。上面所有痕跡也就非常明顯,宴明舒一眼就看到胳膊外側那條手掌長短的疤。
宴明舒揚眉吐氣,掰著他的胳膊給他自己看:「還說你不是蘇林平,這道疤……」
蒲滄不看,迅速把袖子放下來。
但宴明舒還是注意到了,他的聲音也因此驟然消失。
胳膊內側靠近手肘的地方,星星點點的青紫。
不是疹子不是過敏。
是針孔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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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蒲滄已經把袖子放下來了,但宴明舒好像還能看到那片痕跡。
他其實不應該認得。事實上在兩個月前他肯定也不能一眼認出是針孔。
從爸爸住院,前期為了做檢查抽太多血,爸爸狀態不好,每次抽完血一旦按壓不及時,就會留下淤青和針孔。次數多了,他也就對這個痕跡很敏感。
可蒲滄身上的針孔已經很淺了,陳舊,根深蒂固。讓他看一眼,都能想到是重複扎了多少次,才留下這麼多孔痕。
宴明舒下意識想到種很嚴肅的可能,心一下就提起來了。
蒲滄就是蘇林平。
可他和蒲滄重新相遇已經十五天了,沒見到奶奶,也沒聽人說起蒲滄還有個外婆。那奶奶大概率……已經不在了。
所以,去世的奶奶、針孔、厭食。
在自己不知道的這九年,蒲滄到底都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