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則提著蛋糕盒子跟著秦惟寧,和秦惟寧的影子挨著走。秦惟寧不理會他,他就一路跟著,跟到一個十字路口,許靜則輕輕拽了下秦惟寧的外套衣擺。
「對面有個藥店。」許靜則說。
秦惟寧朝路對面望了眼,還看到藥店旁邊有一家超市,其餘店鋪都已經關了,夜裡一條街蕭蕭索索,唯這兩家亮著燈,藥店的亮得刺眼,超市的昏暗發黃。
秦惟寧從衣服口袋裡摸出有點發皺的一百塊錢,遞給許靜則。他懶得多說話,失了血耳邊有陣陣的蜂鳴聲:「去幫我買藥。」想了想,他又補充:「再去旁邊買包煙。」
許靜則「嗯」了一聲,接過錢後看了眼,有點遲疑。秦惟寧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張一百元上也沾了血漬。
「髒也是錢,不耽誤花。」秦惟寧略帶諷刺地說。
許靜則顯然不會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他說了句「成,你在這等我吧,我買完回來找你」,就接過那錢,走上斑馬線。
夜晚的街上空空蕩蕩,許靜則走到馬路邊的那一刻,紅綠燈瞬間變換,紅燈映著許靜則的側臉,鼻子那還堵著有點滑稽的一團紙,許靜則沒有猶豫,朝著綠色的燈奔跑過去。
秦惟寧漠然地注視著許靜則的背影,咬了咬後槽牙,冷汗順著脖子淌下去,刺得傷口沙沙的疼。
秦惟寧剛剛上班時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商知翦打來的。
商知翦是他以前在實驗中學的同學,兩人都在競賽班待過。除此之外,商知翦的身世比他還要可憐一點,父母雙亡是個,寄居在親戚家裡。
秦惟寧的母親李當歌很惜才,有時候就讓商知翦去她家裡做競賽題補課,不收錢。
因為這點交情,商知翦打電話過來說,蘇驍的朋友之前在安琪私人會所看到了秦惟寧,又朝蘇驍打了小報告。蘇驍就是之前污衊李當歌被秦惟寧揍了一頓的富二代,他被狐朋狗友一攛掇,又咽不下那口氣,找了人來堵秦惟寧。
還透露了一點,蘇驍之前還想找人到北城一中打秦惟寧,不知道怎麼最後沒有找成。
商知翦這時候就和蘇驍在一起,先一步得知了這消息,來提醒秦惟寧一句。
不過商知翦並不是像蘇驍的所謂「朋友」一樣為虎作倀,商知翦是個同性戀,還是有點邪門的那一種,後面這句是秦惟寧私下的看法。
秦惟寧對同性戀無感,因為別人搞同性戀怎麼也沒有搞到他頭上,他不懂有什麼好贊同有什麼好反對,他一向秉持獨善其身的漠然態度。
其實就算搞到他頭上,他也依然無所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惟寧此人非常一視同仁,眾生平等——他的拒絕不分性別不分種族及貴賤貧富。
只不過他還是有點困惑,所以他難得的過了界提醒道:「蘇驍就是條瘋狗。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喜歡他。」喜歡?看上?還是盯上?秦惟寧不好形容。他只能用這麼一個不恰當的「喜歡」一以概之。
「那不是更好嗎。」商知翦在那邊笑了笑:「這樣無論怎麼對他都用不著內疚。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都是活該。」
此時此刻,秦惟寧隔著一條路,望著站在藥店櫃檯前的許靜則,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第15章
許靜則把藥單遞給前台,電話那頭王胖子正要帶人來找他,怒氣沖沖說趕在許靜則生日來太歲頭上動土,真是不要命了,許靜則幾欲解釋都沒能打斷王胖子一廂情願的怒火。
眼看那頭王胖子已經單方面由學生打架上升至國際爭端高度,許靜則總算找到插嘴機會:「不是打我,是打秦惟寧,我回去路上偶然碰到的,你也不用來了,打都打完了。」
王胖子愣了幾秒:「你管他閒事……不是,咱們不是挨個把女生都送回家了嗎,你怎麼又碰上的他啊,你又折回去了?」
許靜則感覺這廝真是不該敏銳的時候瞎敏銳,反覆用指腹按住手機話筒再挪開,電話那頭王胖子不斷「喂喂餵聽見沒」,許靜則立即回覆:「哎我進電梯了啊,信號不好先掛了之後再給你打。」
許靜則隨即一氣呵成按下掛斷,前台收銀看他的眼神更加值得深思:哪怕是藥店深夜值班早就見多識廣,也很少遇到高中生過來買刀傷藥還撒謊都不臉紅的。
許靜則硬著頭皮假裝沒看見,掏出秦惟寧給他的那張一百元紙幣遞過去,剛要接那一袋藥時又掏出手機:「姐姐,我掃碼吧,你把那張錢還我好了。」
秦惟寧還在原地等著,後背受了傷連牆也靠不了,在原地站得筆直,臉色也仿佛比剛才更加蒼白,半是被深夜冷風吹的,半是因為失血。
許靜則將手裡那一袋子東西遞給秦惟寧,同時還是忍不住勸道:「還是去醫院吧,別硬挺著。」
「太晚了。」秦惟寧只說,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身體上的疼痛已經發展至麻木的地步,讓他連話也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