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的說,伐竹甚至覺得,如果有朝一日他跟晏空玄的利益起了衝突,晏空玄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他。
相處再久也摸不到他的心,像給久居深山老林內野性十足的狼扔了塊肉,它並不會因此而見到你搖尾巴。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愛」呢?
伐竹自言自語半天,不見晏空玄回應他,又覺奇怪:「你怎麼不反駁?」
若換成往常,許是又要嗆他,亦或者揶揄兩句。
不對勁,今日著實不對勁。
可伐竹也壓根不會把晏空玄跟「愛」這個字聯繫起來。
他刨根問底,晏空玄斂起眸光挑眉笑道:「只是試試她的情緒是否跟玉有感應關聯罷了,瞧你這想像力,不去說書簡直屈才。」
「我就說嘛……」像是終於得到合理回應,伐竹重新躺了回去,「那結論呢?」
「有關。」晏空玄把玩手中不起眼的玉佩,裡面設有的禁制切切實實開始瓦解了。
「有關?!她這聖女究竟什麼來頭,竟然跟神鳥九鳳孕育的靈珠有感應。」
晏空玄卻是將玉佩骰子一併收起,再不說話了。
「哎,你別不理人啊?那我換個問題,若是有朝一日你的仇家上門,用我的性命威脅你,你會怎麼選?」
晏空玄兩眼闔開一條縫看他,唇角似笑非笑:「問我這個?確定不是想給自己心裡添堵?」
「你小子就嘴裡能有點好聽的話嗎!」
伐竹氣的坐直起身,只覺手裡的果子這會兒也索然無味,扔了又著實可惜,惡狠狠的將果肉快速吃盡,抄起果核砸向晏空玄,正巧落在他緊實的腹上,留下點水漬跟果肉殘渣。
「髒不髒啊混小子。」晏空玄嫌棄地又扔了回去。
兩人嬉鬧,突然晏空玄神色一正,衝著伐竹做了個噤聲動作。
伐竹也識相,立刻收了形,警惕望著門口方向,提步欲上前。
褐色的門框邊有窄窄的紅光一閃而過,地面拉長的影子緊跟著快速撤離。
晏空玄眼皮輕跳,隨後道:「別去看了,許是我感覺錯了。」
「你還有感覺錯的一天?」伐竹立馬抓住機會嘲諷反擊。
晏空玄也不搭話,從床頭抄起外袍隨意披上系了腰帶就往外走。
「哎你上哪兒去?受傷了還不老實?」
「屋子裡悶一天了,出去透透氣。」晏空玄的聲音漸行漸遠。
伐竹吐槽道:「你這小子怕是只有埋土裡才肯消停。」
*
晏空玄一步踏出門檻,四下張望,看到牆頭露出一抹朱紅傘面在朝著某個方向前行。
他薄唇輕勾,直接朝著那傘面徑直走去,腳下輕點,單手撐著牆頭越過,平穩落地。
身上袍子本就隨意穿著用腰帶堪堪束縛,這一番動作下來,袍子自肩頭滑落,露出精緻的鎖骨,還有大半緊實的胸膛。
他肌肉線條很流暢,不是過分誇張的虬起,恰到好處,不失美感,也不缺乏力量感。
玉纖凝只注意到他肩膀纏著繃帶。
——竟好巧不巧露出的是受傷的那邊。
晏空玄提步朝她踱去,停在她面前兩步處,伸手將鬆散的衣袍規整了下。
「方才瞧見門前有個影子依稀是聖女,一時好奇顧不上其他就追了出來,沒想到真是聖女,形容失儀,聖女勿怪。」
他笑容很舒服,莫名就能讓人跟著鬆弛,目光探究似的在玉纖凝面上梭巡:「這個時辰,聖女怎麼來弟子院了?」
玉纖凝是想跟他保持距離,不願過多接觸產生糾葛的。
但從綺禾墓前離開,她混混沌沌,等再回過神來時,雙腳已經停在晏空玄的門前。
看到晏空玄的一秒,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想見你。」
她一手撐著玄機傘,整張臉籠罩在不刺目的陰影中,隔著傘檐與他四目相對……
第17章
四下風徐徐吹著,吹動她朱紅的傘檐沙沙作響,吹動他垂在肩頭的髮絲朝後拂動。
風似加熱過的蛛網,絲絲縷縷迎面罩來,復又穿堂而去。
晏空玄看著那把紅傘下的秋水眸,忽然感覺喉頭乾燥。
他抬頭掃了眼毒辣的紅日。來緋域有段時日了,但唯獨覺得今天的日頭有些難耐。
興許是他受了傷,正處於虛弱階段。
腦海中冷不防又響起伐竹的話,他下意識譏嘲地扯了扯唇。
那小子一天淨想些荒唐事,他晏空玄是什麼人,伐竹還不清楚嗎?
此生都不會跟情愛沾邊,趨利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