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直接撥開阻道的長眠,蕭山大步跨至門前,也不叩門,只一句「叨擾了二公子」,便推門而入。
兩扇木質的門, 此刻像是被死死焊在一起, 蕭山用力一推竟紋絲不動。
餘光瞥見長眠就站在不遠處,也不上前阻攔,兩手交疊在身前靜靜地看著他動作。
蕭山面上添了血色,額角青筋跳起,雙手亮起靈力光芒醞了力再次按上門框。
指尖才傳來木門冰冷的觸感,門嘩的自左右打開,他力道收剎不住,整個人朝前撲去, 踉蹌兩步緊忙運起靈力穩住儀態。
「合歡宗宗主真是頗有當年風采, 我這門險些要被宗主拆了去……」
清冷出塵的嗓音從前方傳來,齊雲白端坐在矮案前, 專注眼前棋局,眼風都不曾給蕭山一個。
蕭山深吸口氣,仿佛要將胸腔撐裂開來,而後緩緩吁出。
「邊界線結界破裂,二公子不是說前來相助我等,為何在客房紋絲不動?」
齊雲白神色淡淡,若山巔薄雲飄蕩,瘦長冷白的手指拈起一粒白子落下,仍舊沒看蕭山一眼:「合歡宗乃是昔日魁首之門,只是修復破損結界當綽綽有餘。」
「你……」
齊雲白這會兒終於撩起眼睫朝他望來:「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沒錯,若合歡宗應付不了此次結界破損,那必當損失慘重,而身為一宗之主的你,也不會如此拋下弟子,悠閒地站在我面前。」
清凌凌的目光,仿佛冷水澆注在蕭山身上,滿腔火焰盡數熄滅,騰起濃煙滾滾,嗆得他什麼都說不出。
蕭山甩袖走了。
沒有闖入門的狼狽,步伐沉穩有力,在踏出客房院門的剎那猛然提速,腳下生風似的朝著正心院方向行去。
賈青黛正在屋中與他泡茶。
茶水嘩嘩注入茶盞之中,不待倒滿,蕭山便大步上前甩袖將茶盞擊的粉碎。
賈青黛一驚,握著茶壺的手輕顫,有幾滴水漬從茶壺中溢出。
「好端端的怎麼了這是?」賈青黛命人進來收拾地上狼藉。
蕭山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虎目盯著門口方向,好半晌發出一聲冷笑:「我方才去見齊雲白了,他誇我。」
「誇你,這不是好事嗎?」
蕭山移眸朝她望來:「他誇我今朝亦有往昔風采,你覺得呢?」
賈青黛面上神色倏然一凝,不敢回聲,進屋收拾狼藉的下人也不由得加快動作。
屋內空氣一時有些冷凝,不出須臾,蕭山舒眉一笑將氣氛打破。
「無妨,我修為不得寸進也不是什麼秘密,全天下的人都知曉。」
他身上冷肅之氣一掃而空,起身理了理闊袖褶皺朝外踏去,「我去瞧瞧弟子們傷勢如何。」
*
夜早已深了,聖女院此刻還亮著燈。
門大開著,玉纖凝坐在正對大門的桌案前,一手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風從外湧入,吹動她手邊夜明珠滾落在地,直滾到門檻輕輕撞了下方才停住,被射入門內的血月光輝所籠罩。
拉長的影子漫上,黑靴停在門前,看了眼坐在桌案前支著腦袋睡著的女子,彎下腰,如竹修長的手指拾起夜明珠,拂去沾染灰塵,提步朝女子輕聲踱去。
夜明珠光輝柔和,似細膩薄紗罩在她面上,掩去三分媚骨,恍若沉睡美玉。
鬢邊一縷髮絲垂落,勾在她唇角,被絲絲縷縷的風吹著輕顫,蕭長風立在原地看了片刻,伸手朝她唇邊靠近。
溫涼的指尖撥開那縷髮絲,觸到玉纖凝的朱唇,柔軟溫熱,還有唇齒間的呼吸噴拂掃過,星星點點的濕氣留在指尖。
他摩挲了下被她呼吸掃的微癢的指尖,深褐的瞳眸凝著她眉眼,後又落在她微張的朱唇,食指稍頓,後又試探性的用指背再次靠近她。
才感受到她唇瓣的溫度,玉纖凝像是感覺到癢,略微不適地輕蹙眉尖。
瞧著她眼睫輕顫有甦醒跡象,蕭長風飛快收回手負在身後,眼底歸於一片清冷。
鼻尖是熟悉的月沉香,玉纖凝腦海中混沌一瞬後倏然睜眼。
「你回來了。」她聲音還有幾分倦懶。
「嗯,」蕭長風看著她,「既然累了,怎麼不早些歇息。」
「你先前不是讓我等你回來嗎?」
他既留下這話,必然是要到聖女院的,她也想知道結界修補結果如何,宗門內可有人員傷亡。
「是,只是回來時想看看你是否無恙。」
「正好,我也是想確認一下你是否無虞,」玉纖凝眼下已然清醒,起身沖他笑笑,「在這兒等我。」
蕭長風應了一聲,目光追隨她出門,直至視線被門窗格擋,他便只望著門的方向,等著那道纖細影子漫上台階,他不著痕跡地牽了牽唇。
玉纖凝手中端著一碗甜湯跨入門檻。
甜湯還是熱的,白色的熱氣蒸騰,還未至跟前,蕭長風就嗅到了那股香甜的味道。
「我一個人在聖女院,沒出去幫什麼忙,閒來無事,怕你修補結界消耗靈力太多,給你煮了一碗甜湯,算是我也出了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