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空玄懶得問他私事是什麼,直接切入正題:「有消息傳來,齊雲天帶著清天城舊部,包括四方宗門殘黨正在前往南州仙島,你可知曉?」
「知曉……」
後面話還未來得及說, 上位晏空玄掀起眼皮, 幽深的漆目乜著他:「既知曉,為何不報?」
白淳風連忙撩袍跪地:「神主如今掌管神域,若南州仙島來人,直接將人斬殺於劍下便是,普天之下,只需有一位神,無需有仙,不是嗎?」
「白淳風, 」晏空玄微微坐直身子, 修長的指骨搭在扶手上,居高臨下覷著他,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替我做決定了?」
「淳風不敢……」他跪地叩首,恨不能將腦袋磕進地里。
上方威嚴肅郁的嗓音繼續飄下:「以為那些魔兵喚你一聲將軍,便真以為自己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莫要忘了,你今日站在此處,只出了上不了台面的一劍而已。」
晏空玄滿面譏誚。
白淳風深埋地面的臉瞬間發白,撐著地板的雙手五指跟著蜷緊,肩頭輕輕發顫。
許久之後,他才回:「是……神主教訓的是。」
「滾,叫道成來。」
「神主!」白淳風倏然抬頭望著上方,「那些焚天淵的人對神主必有異心,萬不可重用他們!只有我,只有我對神主是忠心的!」
晏空玄重新慵懶地坐回椅內,眯眼微笑著看他:「我曾認為伐竹也是忠心的……」
「我與他不同,神主信我!」
「有什麼不同?不過都是只會偷襲的卑劣小人罷了,我今日心情不大爽利,趁我還好說話,滾。」
白淳風面上血色又褪三分,唇瓣翕動要說什麼,但對上那雙冷漠的漆目,到喉頭的話語頃刻被凍住,什麼話都吐不出來。
半晌,他重新跪地叩首,應「是」退下。
不多時,殿外走入一位瘦高的男子,暗沉朱色長袍,似凝結許久的血,衝著上位欠身行禮。
晏空玄望著他:「先前與你說了,莫要穿這個顏色的衣袍,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道成垂眸掃了眼身上衣袍,哂笑一聲,身上魔氣纏繞,將那暗朱的長袍染上濃黑。
「神主交代的話莫不敢忘,只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一時失察,還望神主勿怪。」
晏空玄閉上眼眸:「你與龍吼即刻帶兩殿人馬前往南州仙島,務必將齊雲天等人攔下,不得有誤。」
道成卻並不著急領命,收了抱拳的手,眼底泛著狐疑:「神主可是怕仙族相助於齊雲天等人?可這仙族避世不出,除卻巫族現世之外……」
晏空玄手指輕彈,一道魔氣瞬間擊穿道成肩胛。
「你只需回『是』,然後帶人行動就好,其餘的不要多嘴。」
道成瞥了眼肩頭空洞,沒有出血的跡象,只有絲絲縷縷的魔氣纏繞,如絲線般在修補傷處。
他復又重新抬眼望向高處,抱拳應「是」,不疾不徐轉身退下。
晏空玄坐在上位看著他漸行漸遠,眸色轉幽。
*
玉纖凝盤膝坐在床榻,俄頃睜開雙目,抬起左手瞥了眼腕間點翠金鐲,又扭頭望望窗外,竟是過了一夜。
再掃視殿內,空氣中沒有熟悉的薄荷香。晏空玄果真未來。
她順勢躺下,閉目小憩一會兒,待到日頭曬至面龐,這才起身由著侍女伺候梳洗用膳,結束之後就在這迷宮樣的殿宇中散步。
很符合晏空玄的風格,四下皆是明艷的富麗堂皇,張揚無匹。
路線布局記得差不多,玉纖凝準備返回時,瞥見走廊盡頭暗處有扇殿門,被魔兵把守著。
行了這一路,魔兵守著的殿門都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不知這兒住的是誰,畢竟晏空玄入主清天城,已經將人都清空了。
心頭好奇,玉纖凝提步邁了過去。
魔兵不認識她,但還是如從前一樣對她視而不見,她推開門往裡走,魔兵也沒有阻攔的意思。
手按上門框,指尖傳來滑膩的灰塵感,她縮回手搓捻了下指腹塵埃,娥眉斂起狐疑之色,復又覆上門框用力推開。
才一動,門上便有簌簌粉塵掉落,玉纖凝抬手在鼻尖前揮了揮,等嗆人的味道散去,方才提步入內。
殿內還瀰漫著原來主人身上獨有的香氣,混雜著脂粉香。
陳設一如先前,鎏金梳妝檯,粉幔床榻,還有幾列高聳的博古架,擺著各式各樣的話本,山川海志亦有。
玉纖凝莫名覺得這宮殿與她先前的聖女殿有幾分相似。
傳言清天城內有位望月女姬,與清天城城主琴瑟和鳴,誕下齊雲天三兄弟,亦是……晏空玄的生母。
城破之時,也不知晏空玄是否有見到她,左右他是決計不會提起的。
玉纖凝很好奇,究竟這位女姬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她利用親生骨肉做到那種地步。
她踱步入內,指尖撫過落滿塵埃的梳妝檯,一路行至博古架。
各類話本,書頁已被翻的泛黃陳舊,竟有三成是連玉纖凝都未曾看過的,手中捧了一本,挑了處空位坐下翻看起來。
不知不覺,翻看過半數,她又翻一頁,卻發現紙張上的字跡陡然一變,從標準的蠅頭小楷化為溫柔卻又利落的筆觸。
聽聞焚天淵有位能主,我想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