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就聽到這麼一句話的謝珩,默默站遠了些。
「吧嗒」一聲,沈青開了鎖,抬手掀開了箱蓋,兄弟們紛紛伸長脖子圍觀,裡面金燦燦的金錠壘放得整整齊齊,連帶著沈青小半張臉都映透著金光。
「哇!好多!」
「嘖嘖,真好看!」
「去去去,別一個個都一副這麼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顯得好像我平時沒帶你們掙過大錢一樣!」沈青很是嫌棄地將身邊湊上來的一堆腦袋拂開,自己卻眉開眼笑地一手拿起一個金錠,咬了又咬,敲了又敲,十分陶醉於兩隻金錠相碰的錚錚脆響。
還忍不住揚起手像謝珩炫耀:「你聽這聲音,是不是要比你族兄的琴音美妙多了?」
謝珩竟也彎了唇角:「對你來說,那自然是這個聲音更好聽。」
沈青聽出他言外的諷刺,也心情大好地沒有罵人:「哼,虧你們天天標榜自己是君子呢,君子愛財沒聽說過嗎?不喜歡金銀錢財,就不配叫君子!」
謝珩已經聽慣了她對聖賢書自成一派的註解,看著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眸里,映滿了燦燦金錠,忽然想到自己昨晚發現的那個秘密,那不可言說的隱疾……心中竟然莫名生起一絲安慰,看來這人沒有完全消極,反而能積極從別的地方找樂子安撫自己,也挺好的。
「誒,可惜了,」沈青帶兄弟們欣賞得差不多了,突然又想起來,滿是悵然:「我在官府那裡的懸賞令,賞金都已經漲到五百金了,可惜謝珩只是為了做戲,今天就把懸賞令給撤了。早知道他這麼守信用,我昨天就不該跑那麼快!非賴在他大牢里把那五百金賺到不可。」
這麼一說,整個廳中無不蔓延著痛失五百金的痛心疾首。
「既然這次合作愉快,繼續維持表面的和平,
也許以後也能有不少合作。」
在一片唏噓嘈雜聲中,謝珩清雅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沈青抬眸看向他,連帶著其他兄弟也都安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謝珩這人以後還會跟我們合作?」
謝珩回過神來,不知為何,剛才看到沈青蹙眉惆悵的樣子,竟然會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
他緩聲解釋:「我族兄也並非不懂變通之人,對彼此都有好處的事,他不會放著不做。」
沈青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對謝珩有些過於崇拜了,他這人……哼,我都懶得說。只希望呢,有了這次經歷,他那一根筋能捋彎一點,多做些皆大歡喜的事,少一天到晚只喊著要剿匪。」
謝珩抿了抿唇,沒再多搭話。
*
自沈青開開心心收了謝珩的一百金,連著好幾日都沒睡好,夜裡夢中都是躺在金燦燦的黃金堆里打滾,一晚上要生生笑醒好幾次。
每次笑醒過來,一扭頭,就能看到枕邊絕色容姿,於是開心得更加難以入睡。
以至於到了白天的時候,總是要時不時打盹補眠。
比如今日,她窩在檐下的藤椅里搖啊搖,一邊賞雪,一邊笑看謝珩正衣裙逶地蹲在那兒細緻地給小雛鳥們餵食,看著看著,眼皮就沉沉合了下來。
謝珩繼續專注手上的動作,幾隻小雛鳥明顯要比剛撿回來的時候有力氣多了,尤其張嘴搶食的時候,一個個撲騰得可厲害了。
再好好養幾日,應該就能慢慢睜眼。
說來也是緣分一場,要不是那日在清樂酒家沈青回來得太早,打亂了他的計劃,他這會兒必定也不會在小金頂上了。這幾日小雛鳥,要麼就在雪地里被凍死,要麼也可能還是會被撿回來……應該會因為沈青常常忘記餵食而被活活餓死吧。
即便回了小金頂,這次他也不會再久留,也許在沈青下一次帶他下山的時候,他應該會順勢找個機會徹底離開,只希望到時這幾隻鳥兒羽翼已成。
一陣風裹挾著雪氣向檐下刮過來,他連忙攏了攏小窩中的棉絮。睡在藤椅里的沈青大概也感覺到了一絲冷意,把身體縮了縮,並沒有醒過來。
謝珩側目看去,藤椅上的人縮成一團,這麼看起來,他的身形確實較一般男子要單薄幾分。
他初見沈青時有過詫異,因為沒想到惡名昭著的莽山悍匪竟然是一個年輕公子,他也不得不承認,沈青的容貌和聲音,都有一種陰柔的俊美。
自從那晚知道了他不可與人言的隱疾,對於他的親熱和靠近,他也少了幾分抗拒,反正他嘴上說得張狂,其實卻無能為力,也沒什麼好讓人擔驚受怕的了。
只能說……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吧。
「你又偷偷看我,看了老半天呢,」藤椅上明明正合目而眠的沈青突然睜開雙眼,一派清亮:「你到底在看什麼?不如捫心自問一下,是不是對我動心而不自知了?」
謝珩連忙別開眼去,錯開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