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敘說:「不讓,奶奶說留給我媳婦,誰來要我都不讓。」
裴琰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裴家有一大半是靠女人掙下來的,戒指向來要傳給親閨女,沒有閨女的才傳給兒子的配偶。你老子我就這一個閨女,照規矩,是要優先於你內還沒影兒的未來太太。」
裴敘扭頭問:「第一,您怎麼知道我老婆還沒影兒?第二,您只有一個親閨女,可我有另一個妹妹。」
裴琰覺得他故意胡說八道,八成只是為了不交出戒指,瞎扯淡。
「她不姓裴,要把人蔣家的獨苗攬過來當親妹妹,你樂意,蔣家還不樂意呢。」
裴敘看他爸一眼,高傲地笑了一下,像是沒把親爹放在眼裡。
「不好意思,蔣時微天生金貴,兩家的福氣都占得。」
裴琰蹙眉:「你打定主意不給?」
裴敘:「我就奇了怪了,奶奶收藏這麼多古董彩寶,你怎麼偏偏惦記我這一顆?」
「這一顆意義不同。」
「你也知道意義不同,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裴琰說:「你還是覺得,不是你媽生的就不是你妹。」
裴敘搖頭:「非也,你看蔣時微像我媽生的嗎?她不照樣是我的心肝寶貝?感情畢竟是處出來的,誰讓我倆相依為命呢。」
相依為命四個字說出口,裴敘自覺有些誇大其詞了,但裴琰抖著唇說:「阿敘,當年把你丟下是我不對。」
裴敘答得輕鬆自在,邁步往外走著:「可別,我謝謝您,還得是您把丟下,我才能好好把微微帶大。要是您和林姨一塊兒住家裡邊,再生倆孩子,我都不知道微微要受多少委屈——畢竟林姨她,是在我初中沒畢業的時候,就攛掇您把我扔英國自生自滅去的呢。」
裴琰話還沒說完,就聽辦公室門一聲巨響,大少爺摔門離開。
「目無尊長。」
裴總氣得猛踹沙發。
裴敘說走就走,當天從首都機場飛巴黎,在時微隔壁開了套房。
然後就是無所事事的等待。
時微玩夠了回酒店,正好遇到一身正裝的哥哥,沒有多想,像小鳥歸巢似的撲進他懷裡。
裴敘手掌撫上少女髮絲時,心裡對父親的怨念淡了些。
裴敘小時候,裴琰還年輕,生了長子也沒有做爸爸的自覺。
簡言之就是角色還沒入戲。
等他真正做父親,已經是生了裴明安之後的事了。
但總歸是裴琰把蔣時微帶到裴敘身邊,讓他開始學著做哥哥。
也是因為裴琰和蔣舟琴的總角之交,讓蔣舟琴最後選擇了裴家。
裴敘從心底里感激他爸,就這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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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裴敘揉了一把時微後腦勺,「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時微問:「你什麼時候到的?」
裴敘說:「半小時前。」
走在街頭,時微想到他們在國內的最後一次對話,重逢喜悅隨時間冷卻一些。
上了車,裴敘略帶不滿問:「你的小黃毛怎麼沒送你回來?」
「他叫Eden,」時微情緒很一般,「他回學校附近的公寓了。」
「我當然知道他叫Eden。」
「所以你別叫他黃毛。」
「嘖,知道了。」
裴敘不耐煩地薅了一把蔣時微的頭髮,把連帽衫的帽子套上去。
時微默然不語。
雪後巴黎寒冷而濕潤,溫度存不住積雪,地面洇成深色。
裴敘訂的餐廳在塞納河畔,地毯從門口鋪到車旁,讓貴客通行無阻。
蔣時微坐在落地窗旁,轉頭看室外飄揚的雪花,顯然有心事。
吃到一半,裴敘突然問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感覺怎麼樣。
她猛地以為自己被抓包,隨即反應過來,裴敘問的是前兩天,而不是此時此刻。
「還行,」她切著牛排,神色自然地說,「Eden帶我去酒莊,說他姓Wellsley,這個名字我在你的酒櫃裡看到過。」
裴敘笑了一聲,像在掩飾什麼。
他計劃好的,等蔣時微十八歲生日那天,開一瓶葡萄酒。
這樣美好的願景,讓一個認識沒多久的,隔著地理與文化鴻溝的高中生搶先了。
裴敘甚至還沒有立場生氣。
年齡差不多,算相配。
酒莊繼承人,算門當戶對。
就算拿到老爺子跟前去,老爺子也會說:「年輕人自己處著看。」
裴敘隨手開了一瓶酒,低頭一看,大大的Wellsley寫在瓶身。
操。
他把酒扔回香檳桶,雙手搭在椅子扶手,往後倚著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