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
夫妻倆不是堅信女兒能醒,只是把深藍當成了女兒的另一個分身。
人在窮途末路時總是會求菩薩求老天,把一切能夠稱之為玄學的東西都加諸在身上。
他們想的是只要保住深藍,讓孩子知道她熱愛的事業還在等著她,爸爸媽媽還在等她,她或許就捨不得走。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激發她的求生欲,他們就願意爭取。
換做平時,在沒有看到深海的詳細資料和產品研究進度,沒有經過專業團隊評估前鍾元不會答應任何一樁合作。
除非她不圖眼前項目的收益,圖的是對方其他方面的優勢,或者說長尾效益。
但此時此刻,鍾元願意拿三百萬成全對方的希望。
如果顧爾曼真的能醒過來,自己到時就是深藍最大的股東,買賣不虧。
如果顧爾曼最終沒能醒來……
也不過是三百萬而已!
她心裡已經決定掏錢了。
嘴上卻道:「我確實感興趣,只是關於技術方面的內容你說得不夠清楚。」
「這樣,等下了船我讓助理到深藍評估。」
「如果達標,我可以保證深藍的名字永遠保留。」鍾元道:「我跟你一樣非常期待顧女士早點醒來。」
「謝謝。」
「真的謝謝。」
顧建中神情激動,幾欲流淚。
他想,只要對方有評估的意願,深藍就保住了。
並非是察覺到了鍾元內心的動容,而是因為顧建中完全相信自家孩子。
他和妻子的確不懂技術。
但孩子每次回家都會跟他們說工作上的進展,一家人嘛,進步的喜悅,工作卡殼的煩惱,都會說。
他女兒顧爾曼是外向的,精力充沛的,也是體貼懂事的,因創始資金是家裡的錢,所以時不時會說:
「媽,你們的養老保險又多了一重哦。」
「哎呀,又卡進度了!不過沒關係,攻克一個難點就意味著我的小機器人離完美近一點,離咱家換大房子近一點。」
「……」
顧建中大致知道孩子出車禍前研發進度不錯,絕對屬於優質投資項目。
從孩子的兩名合伙人說拆夥後公司要改名也能看出來深藍不缺買家。
鍾元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
原本只是出於惻隱和羨慕的決斷,在稍微冷靜後她立刻明白自己的三百萬虧不了了。
有人這麼快就聯繫那兩個合伙人,說明沒了顧爾曼的深藍依然值得出價。
如果今晚來遊輪上的不是顧建中本人。
而是委託給更專業的人。
對方一開始就準備好各項數據報表,能清楚說明白公司的優勢,這漏未必輪到自己撿。
看來天意想讓自己賺。
「顧老師,我有一個問題你能幫我解個惑嗎?」
顧建中怔了怔,「什麼?」
鍾元好奇問:「今晚的賓客中很多都能拿出三百萬,你為何略過我旁邊那位而直接找我,是有人跟你提了我嗎?」
她還沒忘顧建中一開口就問她是不是茗城來的。
顧建中點頭。
苦笑一聲:「不瞞鍾總,其實我找了不下十個。對方一聽深藍只有二十人不到瞬間沒興趣了,有個侍應生看我碰壁多次,便提醒我可以找找你。」
純粹是死馬當著活馬醫。
鍾元一聽。
視線往盧開朗方向飄了一秒。
盧開朗點頭,而後舉起酒杯晃了晃,說明顧建中沒撒謊,對方沒在他身上動手腳。
這就奇怪了。
促成自己跟他對話,對季昊焱他們有好處嗎?
自問完,鍾元很快就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可能是故布迷陣。
讓她提著精神應付最後發現防備了個寂寞,耍弄自己滿足他們做棋手的快感?
既然談妥,顧建中很快便告辭回房。
他對奢華無序、摻雜著克制與瘋狂的場合很不適應,尤其是泳池區域靚麗奔放的男男女女,就算沒有出格的動作,對一個五十上下的老師而言挑戰性依然挺大。
等他離開,鍾元坐了會兒,把孔婕召喚回來。
心說自己在外面待這麼久季昊焱他們都沒露面,這魚不上鉤啊,總不能她想法子湊過去吧。
正嘀咕著呢,泳池那兒居然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啊?」
鍾元起身,往前走了兩步。
心裡懸著的石頭忽然往下墜,第六感告訴她,來了!
她頓住腳,沒有太靠近人群。
只見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捂著胸前罵一個女人:「你有病啊,你男朋友眼睛往我身上遛你不打他,你來打我?」
「誰讓你勾引人,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