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川無視風雪,獨自從合宮徒步前往偏殿,雪地上留下的一長串足印很快便被大雪掩蓋。
去年的今夜,他與允棠一起攜手撐著油紙傘,漫步在雪地中,前去採摘紅梅,那夜穿著的墨狐裘,他今夜也穿在了身上。
寂靜的夜裡,雪聲格外動聽。
任君川佇立在四下無人的宮院內,遙望那緊閉的房門,那屋子裡,再沒有像去年一樣,點著微亮的燭光。
他獨自站了好久好久,狐裘和如墨一般的長髮之上,積攢了薄薄一層白雪。
「殿下!」寂靜的夜裡,一聲呼喚在紅色宮牆內肆意瘋長。
任君川瞳孔地震,恍惚間,前方的門被自內推開,允棠赤裸著足,向他奔來……
愛會催生旁枝末節的欲望。
他想要溫馨的搖曳燭光,想要十里江南的春日盛景。
想要嘶啞無聲的雪夜,想要萬蝶振翅的胸膛。
想要手心乾燥的溫度,想要粘濕睫毛的眼淚和未癒合的傷口。
想要安心的擁抱,又想要亂蓬蓬的呼吸和心跳。
在無數難捱欲哽的長夜裡,他總是窺視月亮。
積雪厚的將足腕沒過,允棠跌倒在地,倔強的又重爬起來……
任君川用盡全力,試圖回應並擁抱住那抹奔赴而來的幻影。
如城樓上的那夜一樣,他抓了個空……
他跌跪至雪地,雙手沒入積雪。
他再也無法擁抱記憶中的那抹溫暖。
君川二年冬,江南,小雪——
好奇怪,今年的江南,竟然有了冬天的模樣。
允棠伸出手,去接窗外零星飄落的冬天,雪落至指尖快速融化,惹了一手濕。
宮裡的雪就不會這樣轉瞬即逝……
他悻悻的收回手,關上窗戶,阻斷了外頭的寒氣。
掌心的濕潤很快消散,允棠望著屋內燒的正旺的暖爐,眼前的畫面與記憶中的逐漸重疊。
那個笨蛋此刻在做什麼呢?
「陛下!」
掌事公公終於尋到了人,身後跟了兩隊宮人,每個手裡頭都提了燈籠。
「陛下,奴才求您了,這天寒地凍的,別傷了身子!」
以掌事公公為首,宮人們跪了滿地。
任君川全然無視,自顧自的摘著紅梅。
「奴才們求陛下回殿——」所有宮人異口同聲,摘花的人這才停下動作。
「有在這懇求的功夫,不如去收拾收拾屋子,朕今夜要留宿偏殿。」任君川不管不顧,說完又繼續採摘。
「陛下,您忘了?王爺走之後,您特意囑咐過,定期打掃偏殿,還有他的東西,全都留著呢……」
「哦,那朕這就去。」梅花已經摘了滿滿一籃,任君川終於收了手,直愣愣的邁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