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叔沒做什麼菜,他畢竟年紀大了,干點兒活也挺累,寧橋買了點涼拌豬耳朵,他炒了個土豆絲。
飯桌上擺了兩個酒杯。
「說吧,什麼事?」飯叔喝了一口酒。
「我最近有點迷茫,我不知道該不該出去闖一闖。」寧橋也喝了一口,苦酒入喉,辣得他齜牙咧嘴。
「以前不是跟我說,就留在村子裡。」飯叔夾菜,「那個向馳安讓你想改變了?」
要不說還是老人家眼睛毒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寧橋點了點頭:「是。」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人生在世就這麼點時間,哪有多餘的時間去浪費的。」飯叔難得地沒有刺激他,反而像是支持他的一切決定。
「真的可以嗎?」寧橋垂下眼睫,「我就是有點怕。」
「你怕什麼呢?」飯叔說,「你還這麼年輕,即使遇到了什麼挫折,也有能夠重新再來一回的資本。你第一次的人生轉折,不也是這麼挺過來的。」
寧橋的心裡已經有了點底氣了,可這點底氣只是生出了一會兒,又被些俗事壓住:「可是,我走了,村裡的人怎麼辦?」
「你是他們爹還是他們媽?」飯叔白了他一眼,「瞻前顧後,那你永遠也走不出這第一步。」
「還有,我要是出去了,萬一我媽看到登報,回來找我,我又走了怎麼辦?」
飯叔瞪了他一眼:「那你們村裡的人都是死的,你媽也是傻的嗎?你那裡不是她的家嗎?她就不會等你?」
寧橋恍然大悟,但隨後又想起別的事情。
看他扭扭捏捏,飯叔又問:「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叔,就是,我以後要是不結婚,你有什麼看法?」寧橋的臉有點紅,雖然有些看不出來,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面頰有些發燙。
「不結不結唄,我不也老光棍一個。」飯叔嗤了他一句,「怎麼?跟向馳安好上了?」
寧橋跳起來,腿磕在桌面上,差點把桌子打翻,還是飯叔摁住了,才免得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吃空氣。
「毛毛躁躁的還敢學人家搞男對象呢。」飯叔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又不是瞎子,人在這兒的時候,你恨不得眼珠子都落人身上去。」
「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寧橋只覺得口乾舌燥的,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在親近的長輩旁邊。
飯叔笑了一聲:「我算是你知道你在彆扭什麼了。想安於現狀,又覺得差距太大,又覺著這事兒不光彩,怕被人風言風語指指點點,所以才想著離開吧?」
寧橋點了點頭,又是一口酒喝下去:「對。」
「喜歡一個人的事,怕什麼光彩不光彩的。」飯叔吃了一筷子豬耳朵,眼睛裡一閃而過一絲神采,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但現在這個世道,避開點兒好。」
寧橋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些暈乎了,在迷糊中聽見飯叔又問他:「可你知道他是真心的而不是大少爺一時興起只跟你玩玩嗎?」
就這一句話,就已經讓寧橋的酒醒了一大半。
飯叔看著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別人:「喜歡了就喜歡了,男的還是女的都不是什麼大事,但你是個沒見識的,人心很複雜,不要一腔熱血地扎進去了不顧自己,多為自己打算一些。」
寧橋揉了揉眼睛,他有些懵地看著飯叔,在想這樣的話不像是能從飯叔口中說出來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坐在原地,一口一口地喝酒。
等酒喝完,飯叔已經趴在桌上睡了起來,寧橋把他扛進屋裡睡,自己在他這洗了把臉,準備回家。
喝多了就不能騎車了,他怕自己喝多了騎車騎溝里去,乾脆就推著車往村里去了。
走路還推著車,寧橋的速度一點都不快,他倒也不著急回去,走在路上以為自己會想很多事情,但實際上他腦子空空,什麼都沒想,這會兒只想回去躺下睡覺。
這會兒應該是三四點的樣子,向馳安早上才走的,今天不會回來,向馳安不回來,寧橋也提不起什麼勁兒,於是走得更慢了。
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寧橋以為是自己擋了路,推著摩托車往邊上靠了靠想讓汽車先過,但後面汽車又按了喇叭。
寧橋回過頭去,看到的是熟悉的車,他的眼睛亮了亮,把摩托車停下,跑到車窗邊跟向馳安說話:「不是早上才走,怎麼下午就回來了?」
向馳安剛想問他為什麼推車不騎車,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又看到他頭髮和臉上都沾了灰,手臂上也都是灰塵,皺了皺眉:「你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