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抬頭看一眼燈籠,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行,那就依你,可別再鬧了。」朱氏鬆口,「紅纓,送大奶奶回院子裡。」
丹穗也被帶下去了。
她們前腳走進跨院,後腳就來了幾個健壯的下人把住進出的兩個門。
陳氏抱孩子回屋了,丹穗一個人在天井下坐著發呆,她心裡清楚,朱氏毫不避諱地讓她看到他們逼死施老爺,是存了滅口的心。眼下把她跟陳氏安排在一起,不怕她告訴陳氏發生了什麼事,恐怕是打算一舉滅了她倆和瑞哥兒。
丹穗透過天井望天,心裡盼著韓大俠能來救她,又覺得他不來也沒事,就這樣死了也行,活著可太累了,人心太可怕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喧譁聲大了起來,嘈雜的說話聲中摻著淒淒艾艾的哭聲,看來是施家的族人得到消息前來幫忙準備喪事。
另一頭,韓乙晚了一步,他拖著李大夫徒步走回鬧市耗了大半個時辰,二人一屍換上乾爽的衣裳靠問路找到施二老爺家時,從下人口中得到施寅離世的消息,施二老爺自然不在家。
韓乙帶著李大夫和九姨娘再次回到施園時,施老爺的靈堂都布置妥了。
「走,我帶你倆闖進去。」韓乙說。
李大夫不肯,他跪倒在地,伏在他背上的九姨娘掉了斗篷,露出一張生出屍斑的臉,船上的船夫看見了嚇得掉了木棹。
韓乙拽起他,迅速換個隱蔽的地方說話。
「韓大俠,沒用的,施老爺已經死了,施家現在是朱氏和三個爺掌家,施家的族人就是暈了頭也不會得罪他們。」李大夫心急地說,「你真要信我的話,我見的陰私事太多了,像這種富戶,手上沾的人命數不清,他們都是看利益說話的。」
韓乙清楚他的話沒錯,但他不得不去試一試,他還得扳倒朱氏,不然丹穗姑娘沒活路……對了,施老爺死了,朱氏拿到她想要的東西了嗎?她要是得手了,丹穗姑娘豈不是有麻煩?
「你在這兒等著,我混進施家探探情況。」他說。
李大夫迫不及待地點頭,「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別想逃,我出來要是沒看見你,我就去報官,說你殺了九姨娘。我想施家的人要是知道你沒死,砸錢也得讓官府抓住你,要了你的命。」官場腐敗,官商勾結嚴重,韓乙確信報官奈何不了朱氏和施守之,但對普通人而言,下了大牢再無出來的可能。
李大夫苦了臉,他癱坐在地,「我不跑,我就在這兒等你。」
韓乙溜到埠口,剛巧送棺材的船來,他混進抬棺的隊伍里溜進施園,順利來到前院。
「哎——前面那個小廝等一下。」安翠兒穿著一身白追上來。
韓乙腿腳僵住,他衡量兩瞬,扭過臉說:「安姨娘,是我,我溜進來是想拿我的刀。」
「得了吧,護衛院可不在這個方向。」安翠兒白他一眼,她站在離他一臂遠的地方,快速說:「你是來找丹穗吧?她出事了,被太太關在大爺和大奶奶住的跨院裡,還有人守著,你小心點。」
「多謝姨娘告知。」
安翠兒「唉」一聲,她嘀咕一句:「我就知道……算了算了,也算她和聽雪走運,遇到肯待她們好的男人。」
有人來了,安翠兒咳一聲,她上前絆住人:「前院打碎了兩個茶壺,你再去庫房拿兩個茶壺送來。」
韓乙趁機溜回前院,他尋個打水的活計去小廚房,走到拐角處,他蹬牆翻進跨院,跟滿臉紅腫的丹穗對上眼。
丹穗認出他,壓在心底的後怕如海浪一樣席捲全身,她淚眼朦朧地盯著他,淚意泡發的視野中,他的身影越來越高大。
「韓大俠——」她撲進他懷裡,嗚嗚咽咽地說:「韓大俠,你帶我走吧,我還不想死。」
韓乙僵硬地定住了,他望望天,再垂下眼時,他看見她的發頂紅了一大片,甚至隱隱還有血點。
「行,我帶你走。」他抬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掃過她腫得發亮的臉,安撫說:「別哭了,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丹穗帶他走進陳氏的臥房,陳氏還在掉眼淚,瑞哥兒傻愣愣地呆坐著,對她的哭聲毫無反應,屋裡突然出現兩個人他也像沒看見一樣。
丹穗從她走進議事堂開始說起,把她的所見所聞一一講給陳氏和韓乙聽。
「如果我沒猜錯,大概在今晚,這個跨院將會失火,朱氏和三爺不會讓知情的人活著。」丹穗說。
「那怎麼辦?韓大俠你幫幫我們娘倆,我和瑞哥兒要等繼之回來給我們報仇。」陳氏慌張央求。
「別急,起火的時候我會趁亂進來救走你們。」韓乙毫不猶豫地攬下這個事,「不過你丈夫是生是死沒人知道,你帶個孩子留在平江城挺扎眼,你娘家在哪兒?我找船先送你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