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時,施家的樓船出現在婁門,城門有胡虜的兵卒守門,韓乙拿出他從胡虜軍士身上搜的石牌,說:「我是城裡施家的護衛,主家讓我送一個姨娘回家探望家人。這是安圖錄都尉給的令牌,他在我們主家用餐,借令牌方便我們出船。」
兵卒接過令牌看一眼,又上船檢查一圈,確定船上除了一個船夫只有兩個人,他讓人開水門放行。
樓舫穿過水門,外面是寬闊的護城河,船向東行,循著一條支流迅速離開。
霞光快要消散時,船夫靠岸停船,他催促說:「俠士,你們快下船吧。按照之前說的,我帶你們出城,這艘船歸我,不假吧?」
「不假。」韓乙挎著包袱領丹穗走出船艙,這個船夫是他雇的,約定時,他把施家的樓舫抵了出去。
「這艘樓舫儘快出手,不要再去平江城,免得惹禍上身。」離開時,韓乙交代一聲。
「哎,我曉得。」船夫高高興興地開船離開,走時說:「再往北四五里有一處村莊,村里已經沒人了,大俠可帶娘子去歇腳過夜。」
樓舫離開,河面上平靜下來,丹穗抖著腿走到河邊撩起袖子洗臉洗脖子。
韓乙挪開目光,他看向遠處矗立在水霧中的城牆,來時他獨身一人,離去時帶走了一個人。
「韓大俠…」
「嗯,走吧。」韓乙沉沉地吁口氣,說:「走吧,你沒有回頭路了。」
「韓大俠……我感覺不舒服。」丹穗沒想到沾了冷水,身體裡燥熱更盛。
韓乙回身看她,她臉頰通紅,目含水光,一對嫩藕似的玉臂還暴露在寒風中,立在水邊如河裡爬起來的女妖。
他心裡一緊,他慌忙避開目光,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生病了?」
丹穗看著他口渴得厲害,她從登上船身上就有異樣,渾身發熱,最初她以為是太過亢奮之故,然而這一路忍耐過來,她已經明白了,她估計是中了招。
「哪裡不舒服?」韓乙捱不住她的目光,有些緊張地問。
「韓大俠,我病了,你能背我趕路嗎?我走不動路了。」丹穗直直盯著他,她琢磨著這或許是賴上他的一個契機。
第26章 混亂的一夜 兩個人捆綁在一起
韓乙在船上就留意到丹穗不對勁, 他問過她兩次,她兩次都笑著說是緊張的, 他當時盤算著出城的事,就沒放在心上。這會兒再看她,他察覺出這可能不是普通的「病」。
「你吃錯什麼東西了?」他問,「你不像是病了。」
丹穗搖頭,她今天除了早飯沒再吃旁的,就是去廚房下毒前嘗了兩口羊肉湯, 她思來想去,斷定問題出在薰香上。她記得轎廳的供案上燃著香,供案離施繼之不遠, 而她又被秦姨娘強硬地按在他身邊。
現在想來, 秦姨娘突來的強硬就很古怪。
「我可能是聞到催情香之類的東西了, 我很熱。」丹穗老實交代,她直勾勾看著他,可憐巴巴地問:「怎麼辦?韓大俠你有沒有什麼辦法?還是我跳河裡泡著?」
韓乙聽罷,他面露難色。
丹穗沒等到他的回答,她轉過身又蹲下去,像是不知道冷一樣, 捧起寒冷刺骨的河水往手臂上澆,擰乾帕子敷在脖子上。她凍得嘶嘶抽氣,燥熱的身子卻渴望更多的寒意來緩解皮下的癢意。
韓乙丟下包袱,他上前幾步拎起她,蹲下身說:「趴上來,我背你去村里再想辦法。不能再用涼水,天寒,你會生病。」
丹穗迅速撲上去, 兩隻掛著水珠的小臂攀在他肩頭,她難為情道:「又給韓大俠添麻煩了。」
韓乙沒搭理,他撿起包袱,一手拎著大刀,疾步快走起來。
這是丹穗頭一次伏在一個男人背上,她手腳無措,不知怎麼使力才是對的,整個人僵著的。慢慢的,脖頸上麻木的冷意被身體深處的灼熱驅散,她感受到男人身上烘出來的熱浪,僵硬的四肢不自覺地柔順下來,胳膊如藤蔓一樣纏在男人的脖子上,裙下的腿緊緊掛在男人的腰上。
韓乙腳步微頓,他掰開纏在腰上摩挲的腿,冷聲斥道:「老實點。」
「韓大俠,我好難受。」
丹穗是真難受,她的頭是暈的,身子是燥的,骨頭裡像是住了一窩螞蟻,它們啃食著骨渣,吸食血肉,試圖咬破肉皮鑽出來。
而吸引螞蟻鑽出來的引子就是身前的男人。
韓乙察覺到她在他背上蹭,兩條細伶伶的胳膊也在他脖子上摩挲,他斥她一聲,然而她安靜不到片刻,又磨蹭起來,蹭得他腦門冒汗。
「啊!」
一個天旋地轉,丹穗倒在地上,她看向沖她怒目而視的男人,腦子清醒了一點。
韓乙蹲下掐住她的下巴,他抬高她的臉細細打量,手下肌膚滾燙,觸之濕滑,她不是裝出來的。
他丟開手,惱火地問:「你不能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