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瘦,我是骨架小,看著瘦,身上不缺肉,你知道的。」
灶房裡猛地響起被嗆住的咳嗽聲,丹穗放下筷子,熟練地抬手給他拍背。
韓乙推開她,他見她笑盈盈的,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瞪她一眼,身上的不自在勁消了些。
「吃吧。」丹穗把挾到她碗裡的雞腿分一個給他,「往後的路要韓大俠多多照顧,你要多吃點,你無病無災才能顧上我。」
「別喊我韓大俠。」他悶聲道。
「為什麼不能喊?我一直都是這麼喊的,已經習慣了。」
「我算不上大俠。」一切失控了,韓乙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哪還敢應下「大俠」之稱。
「在我心裡,對我來說,你就是大俠。」丹穗強調。
韓乙不吭聲了。
「韓乙是你的真名嗎?」丹穗趁機問,她一直覺得這是他隨口取的假名字。
「算是吧,我自己取的,已經用上十年了。」
「那十年前你叫什麼?」
「雞湯不燙了,快喝,一會兒要涼了。」韓乙避而不答。
丹穗心裡有數了,他對她沒有交底的念頭,目前也沒有交心的打算。
飯後韓乙提出他晚上睡在隔壁臥房,丹穗不意外,她不勉強。
韓乙觀她臉上沒有失望失落的神色,他心裡一松,他再次確定她非尋常女子。
「有事你喊我,你出聲我就過來。」他說。
「好。」
一夜激情,一室混亂,兩人默契地不去刻意提,二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平靜地度過一夜。
*
次日丹穗醒來,早飯又做好了,韓乙坐在檐下擦他的大刀。
「飯在鍋里,你自己端。」
「你吃了嗎?」
「吃過了。」
丹穗腳步一頓,片刻後,她端飯碗出來,說:「韓大俠,我六歲後沒再接觸過廚灶上的事,以後你做飯能喊上我嗎?我跟你學一學。」
「沒事,我做就行。我做習慣了,沒有你的時候我自己也要吃飯,多你一張嘴不是事。」韓乙認為她不是做飯的人,她不適合待在煙燻火燎的灶房。
「要學的,總不能日後離了你,我吃不上一口可口的飯菜。」
韓乙擦刀的動作停下來,他看向她,鄭重地重複:「我說過,你不趕我我不會走。」
丹穗莞爾一笑,「我記著呢。」
「嗯,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聽出他的不高興,丹穗解釋說:「我不趕你,但你也會有離開我的時候,如果你聽聞哪裡有山匪下山屠戮村莊,你不會去行俠義之事嗎?」
韓乙雙目乍然迸發出驚人的光彩,他吞吐地問:「你的意思是……」
「前夜的事雖說是意外,我雖中了催情香,但人沒迷糊到不認人的地步,我知道背著我趕路的男人是你,認得出壓在我身上的男人是你,我是願意的。」
韓乙紅了耳根。
「事發突然,這是意外,我沒打算纏著你讓你負責,但你若是願意負責,是我命好,終於遇到一個好男人了。」丹穗哐哐給他戴高帽,見他垂著眼不敢直視她,她宛若無覺,繼續說:「在前夜之前,你一直打算做個四海為家的江湖浪子,你已經堅持上十年,讓你猛地留在一個地方落地生根,我覺得這比殺了你還難受。你於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昨晚我考慮了一夜,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我隨你四海為家,你為我長久駐足。你在一個地方待厭了,我陪你搬家;我守著一個家,你走再遠都要記得回來。」
韓乙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臉上,他忍不住想他生父是否跟他娘許過這種誘人的承諾,但在新鮮勁過了,厭了膩了,一走了之,杳無音信,留下一個傻女人傻等,他卻又在別的女人床上駐留。
四海為家也可能是四海處處有家。
「你不擔心我背叛你?我能從施園帶走丹穗姑娘,也能從齊園陳園李園帶走安翠兒、秦夢一樣的女人。」他忍不住問。
「擔心,不過擔心無用。我們今天做個約定,來日不論你我誰變了心,我們不要隱瞞,直接相告。你不願意再回來就走,我不願意再等你你也別追。」丹穗放下筷子,她抬起右手,說:「擊掌為誓。」
韓乙抬起手碰上去,丹穗跟他娘是不一樣的,他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