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黎決定聽丹穗的,她打算跟著丹穗走。
次日集合時,李黎聽有人抱怨昨夜在柴房枕著稻草睡了一夜,她越發慶幸昨夜賴著丹穗,不然她也要帶著女兒睡柴房。
「蔡管事,我們今天打算往哪兒走?」丹穗找到蔡管事問。
「我問村長了,往西走還有村莊,我們再走一天,晚上找個落腳的地方。」蔡管事回答,「當然,要是有人不願意再走,留在這個村也行。」
丹穗想了想,決定跟著蔡管事走。離開之前,她裁幾條布,在布上寫上字綁在樹枝上。
又一天過去,丹穗一行人尋到一個村落落腳時,韓乙帶著一船人進入上海的地界,抵達埠口時,他察覺到不對勁,埠口沒人值守。
「不對勁。」同船的大鬍子說。
「下船去看一下。」韓乙說。
「我也下船,我家就在這附近。」一個枯瘦的老兵說。
大鬍子扛著刀下船,一柱香後,他上船說:「一個老翁說前兩天海上來了好多戰船,聽說是要打仗,鎮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走,我們去看看。」
後半夜,樓船由江入海,黑壓壓的海面上似乎不見什麼船隻,韓乙顧不上仔細查看,他驅船沿著海邊向南行,在天色放明時,樓船抵達小漁村所在的海邊。
夜色褪去,寬廣的海面顯露在人前,海面平靜,只有盤旋的海鳥,並沒有戰船。
船上的人不明白是什麼情況,留兩個殘兵守船,其他人紛紛上岸前往小漁村。
天亮了,雞鳴迴蕩在漁村上方,狗警惕地跑出來狂吠,然而煙囪里沒冒炊煙,狗要叫破喉嚨,也沒有人出來查看。
「村里沒人。」大鬍子說。
韓乙大步跑向丹穗住的小院,院門關著,院子裡的木頭人、掃帚、竹筐都齊齊整整地擺著,臥房裡,被褥、衣物都不見了,住在這兒的人是自願離開的。他大鬆一口氣,這才發覺腿發軟,他扶著床柱坐下,伸手解開綁在床柱上的布條。
「韓乙?韓乙?村裡的人被蔡凌帶走了。」大鬍子闖進院子裡喊。
韓乙已經從布條上知曉了,丹穗跟他說海面上來了成千上萬艘戰船,擔心戰事在這兒爆發,她跟蔡管事向西避難去了。
「還真有戰船過來?戰船呢?又離開了?」大鬍子滿腹疑惑。
「先不管這個事,我要去找蔡凌他們。」韓乙說。
跟韓乙一道找過去的還有五個男人,他們跟他一樣,也是把妻兒安置在這個小漁村。
丹穗一行人有三四十個,行走的痕跡重,又沒掩蓋,韓乙等六人在黃昏時找到他們頭一晚落腳的村落。村裡的人得知海面上的戰船已經離開了,他們又把收拾起來的家當掏出來歸位。
韓乙在這個村歇一夜,次日離開,天還沒黑就找到蔡管事一幫人,也找到了丹穗。
丹穗提著水桶看韓乙朝她大步走來,他一身血污,身上的冬衣皺巴得像醃了一冬的鹽菜,額頭上還有一道血疤,血疤險些划過太陽穴,眼睛黑沉沉的,整個人壓抑得緊。
兩人相互將彼此打量一圈,隔著一步遠的地方定住了。
「我活著回來了。」韓乙率先開口,「我來接你回去。」
丹穗上前一步,她撲進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血味說:「我一直擔心我們會再也見不到面。」
差一點,要不是還惦記著她,韓乙不會從戰場上逃離,他會和萬千無力逃生的百姓一樣,死在臨安府。
「除了額頭上的傷,身上還有沒有傷?」丹穗從他懷裡退開,認真地檢查他胸腹和四肢。
「沒有。」韓乙拽起她,問:「你住在哪兒?帶我過去,我想睡一覺。」
丹穗領他過去,她和李黎住在一個老奶家,老奶的丈夫和兒子都死在戰場上了,家裡就她一個人。
丹穗把李黎的被褥搬走,她替他脫下髒污的棉衣,說:「你斜著睡,我去燒盆水給你洗腳。」
「韓兄弟,小娥她爹沒跟你一起回來?」李黎神色倉惶地闖進來。
韓乙坐起來,他想了片刻,說:「去的時候我跟他不同船,回來的時候也沒遇上他。你再等等,或許等我們回小漁村他就回來了,我們這幾個是最先回來的。」
李黎沒有被他的話安撫住,丹穗燒水的時候就聽她坐在院子裡摟著小丫頭哭。
「李嫂子,說不定等我們回去,小娥她爹已經回來了。」丹穗出去勸說。
李黎搖頭,「你不懂,我這兩天心裡一直不安穩,我總覺得他出事了。」
丹穗能理解她的慌亂,今天要是沒有韓乙的音信,她也害怕。她端水進去讓韓乙洗腳,等他睡熟後,她出去陪李黎母女倆坐在院子裡。
一直到深夜,小娥哭累了,倚在李黎懷裡打瞌睡,她才抹去眼淚平靜下來。
「妹子,小娥她爹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李黎找丹穗傾述,「這世道,我帶個孩子如何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