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穗拍了拍小腹,說:「是肚裡的小傢伙鬧的,不用忌嘴,就是有點聞不慣腥味,還要麻煩你做飯多費些功夫。」
「好事好事。」聞姑婆大喜,「我去做飯,你有吃不慣的只管跟我說,吃不慣的我不做。想吃什麼也跟我說,我不會做就去找霞霞,讓食肆的廚子教我做。」
丹穗跟著她一起去廚房,這會兒後院還沒有人,她趁機問起她兒媳婦的事。
「我昨天在迎安大街上聽說了一點崔嫂子的事,具體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們幫忙?」她站門口問。
聞姑婆身子一僵,一瞬間,她身上的精神氣像是塌了一半,背影浸滿悲意,聲音也蒼老下去:「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丹穗皺眉,她不解道:「算了?」
「嗯,那邊不找事了,我們的日子太平下來了,就算了。」聞姑婆艱澀地說。
丹穗更不明白了,「我聽說你兒媳婦的臉毀了,可是真的?」
聞姑婆沒回答。
「我得空去迎安大街找崔嫂子問問吧,你替她做不了主。」丹穗挺生氣,她看出聞姑婆是想息事寧人,讓她兒媳婦吞下委屈,佯裝風平浪靜地過日子。
聞姑婆轉過身,她嚴肅道:「曲夫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去問我兒媳婦這種事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可你不清楚她眼下就泡在鹽水裡?我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事?是一個賣涼茶的老嬸子跟我說的,可見那條街上的人都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而她如今天天在迎安大街賣炒貨,日日頂著其他人瞭然又同情的目光,怎麼不是在傷口上撒鹽?」丹穗質問,「你說算了,這也是她的意思?」
「對。」聞姑婆點頭,見丹穗生氣,她臉上反而有了點笑模樣。她含糊地透露:「曲夫子,你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們一旦把舊事捅出來,那人說出什麼,我兒媳婦就沒臉再出門見人。」
丹穗聽出她的意思,憶及那個老嬸子說的話,崔嫂子曾被賭坊的打手搶回家做媳婦,毀了半張臉丟了半條命才逃回家。思及聞姑婆的話外音,她覺得崔嫂子很可能在被搶走後,身子被對方占了。她逃回家後可能掩蓋掉這個事,對方也沒漏口風,所以如今她們投鼠忌器。
「那個男人叫什麼?」丹穗問。
聞姑婆頓時面露警惕,她不吭聲。
「我讓韓乙去殺了他。你放心,不會把事情鬧大,也不會讓他有機會開口胡說八道。」丹穗開口保證。
聞姑婆強咽一下,她扭過頭屏氣好一會兒,然而堵在嗓子眼的酸意一個勁往頭頂沖,怎麼都咽不下去。
眼淚掉下來,她捂著臉蹲下去。
「你圖什麼?」她哭著問,這一年來,她跟同為寡婦的兒媳相互攢勁,她不停地勸她忘了那件事,就當被狗咬了,勸她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好不容易挺過最難捱的日子,她們報仇的心氣沒了,今天有人說能替她們報仇,她難以相信她是純粹的善心。她這輩子遇到的都是惡人惡事,好事輪不到她。
「曲夫子。」余蕙她們三個從前院過來,她們沒聽見廚房裡的動靜,如往常一樣來幫忙擇菜燒火。
聞姑婆迅速擦掉眼淚,她背過身舀水淘米。
「你們吃過飯了?」丹穗問。
「吃過了。」余蕙見往日熱情的聞姑婆今日一聲不吭,她察覺到不對勁。
丹穗遞過去一個眼色,余蕙不動聲色地推著王靜和海燕走出去,「後門還沒開,我去開門。海燕,你跟王靜去學堂開窗,地上撒點水,上課的時候涼快些。」
說著,三個人越走越遠。
「你要是沒意見,就把那個男人的名字告訴我,還牽扯到誰,一併告訴我。」丹穗接著說,「我就圖個爽快,不圖錢也不圖名。你不知道,韓乙他們以前就是四處行俠仗義的遊俠,這種欺男霸女的惡事,他們不知道便罷了,一旦聽到風聲,必出手平不義之事。」
聞姑婆沉默幾瞬,她報出三個名字,「看中我兒媳的地痞人稱螞蚱,真名叫什麼我不知道。強搶我兒媳的時候,螞蚱有兩個幫手,一個叫二柱,一個叫狗栓。我聽人報信找過去,這兩個人在外面守門,不讓我進去,還打了我一頓。」
「行,我知道了,有消息我告訴你。」丹穗離開。
太陽越升越高,離辰時還有差一柱香的時候,武館和私塾的學生都到齊了,丹穗去叫醒韓乙,「我去上課了,桌上有飯,你別忘記吃。」
韓乙還沒睡醒,等丹穗的身影徹底走出去了,他陡然想起睡前的喜事,他要當爹了!他一躍而起。
「正要喊你,你睡到這會兒才醒?」曲丁慶找過來,「你嫂子讓我來問問,你媳婦咋樣了?昨天沒中暑吧?」
韓乙正在刮鬍子,他忙裡抽閒回答:「沒中暑,是有喜了。」
曲丁慶「哎呦」一聲,「恭喜恭喜。你們倒是巧,我早上聽大成說他媳婦也有喜了,都快滿三個月了,瞞得挺緊。你媳婦跟他媳婦誰先生?」
「他。」韓乙洗把臉,他起身拍拍曲丁慶,難得嘚瑟道:「你也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