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申請學校的事,決定了嗎?」左沐猶豫了下,還是問了。
「沒有變。」黎曄的表情很平靜,心裡卻開始忐忑。等待片刻,左沐回應他,「你家裡能同意?」
黎曄暗暗鬆了口氣,左沐沒說自己不同意,而是問他家裡的態度,失聯這十天也算是塞翁失馬,讓他們不必再爭論去留的問題。
「他們同意了。」黎曄說,為了讓左沐放心,他又簡單解釋了幾句。
「我媽媽再婚以後定居香港,我爸以為我申請港大是為了多陪陪我媽,一開始他很反對。」
「後來他把我帶回香市的莊園,讓家裡長輩一起勸我。」
黎曄說得輕描淡寫,他被黎兆淳先帶到別處關了三天,後來再送回黎家的莊園,也有幾個保鏢輪流看著,幾乎是寸步難行。
這些事他隻字不提,只挑輕易的說給左沐聽。
「後來我說服了爺爺奶奶,國外有恐怖襲擊,槍枝泛濫,我名下那麼大一筆信託基金,出去了很有可能成為綁架對象。老人家比較心軟,同意了我的想法。」
這盤棋是黎曄一步一步設計好的,從他申請港大開始,他就在提前應對父親可能做出的反應。
他要給黎兆淳一個合理的懷疑對象,這個對象不能是左沐,以黎曄目前的能力,一旦被家裡知道,他很難保證左沐不受牽連。於是他把矛盾集中在父母關係這一層,讓黎兆淳認為他去香港念書是為了與母親見面。
黎兆淳把他關起來以後,他再派人去讓祖父母得知自己處境。他一直是黎家最被寄予厚望的孫輩,祖父母為他單獨設立了信託基金,如果他不能說服黎兆淳,就要依靠上層路線,讓長輩出面替他背書。
在去莊園的前一天,黎曄有意激怒了父親,被對方用玻璃菸灰缸砸傷了前額,見到祖父母時他剛縫了針。這樣受傷姿態更容易讓長輩心疼,他再把各種利弊逐一分析,赴港念書成了安全又體面的選擇。
黎兆淳最終沒能忤逆年近八旬的父母對於長孫的偏愛,何況兩位老人手裡還掌握著半數的黎家產業。
黎曄在黎氏莊園裡陪著祖父母多住了幾天,等到頭上的傷口拆線,這才回到深市。
黎曄挑著能說的說了,關於自己受傷的事則沒有提及。
他現在還有足夠的資本與家庭抗衡,必須最大限度地把左沐屏蔽在這些紛擾之外。
左沐聽後沒說什麼,他當然猜到黎曄隱瞞了很多,可是他們之間的差異不是幾句話能夠填平的,左沐也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我下午剛回來,先來看看你。」黎曄的語氣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明晚去球館接你好嗎?」
左沐怎麼可能拒絕,這些天他也備受煎熬,現在不管黎曄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下來。
黎曄沒有久留,左沐送他走出小區,目送他上了車。直到計程車開出去很遠,融進茫茫夜色之中,左沐仍然站在原地。
黎曄送過他那麼多次,這好像是第一次他看著黎曄離開。
等了十天,就見了短短十幾分鐘,驚喜和擔憂過後是一種疲倦又沉落的情緒。剛才著急回家的念頭已經過了,左沐站在路口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在裊裊煙霧中望著黎曄離開的方向。
這一次,他默默地想,自己要學著長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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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曄回到學校銷了假,恢復到從前的生活,此後一連幾天他都去球館接左沐。
這已經高三的最後幾個月了,距離高考不到百天,一旦擺脫高中生的身份,他們這段感情也會有更自由的前路。
左沐拿到了出國簽證,確認參加六月初的沙特公開賽,陽城藥業的贊助款也到位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套印有贊助商名字的貼標。按照合同約定,只要左沐出場比賽,就要在衣服上佩戴一枚贊助商銘牌。
這天晚上黎曄送他回到小區門口,左沐簽收了快遞,當著黎曄的面拆開包裹,那十幾枚銘牌從袋子裡掉出,黎曄順手抓了一把。
「這是什麼?」黎曄看著印在布標上的「陽城藥業」,面露不解。
左沐拿著銘牌在身上比劃了下,「我的贊助商,一年給十萬訓練費,比賽獎金另算。我出去比賽要戴著這個,一般年輕職業球手都有一兩個贊助。」
撞球大佬們用不著了,但是左沐距離那個級別還差得挺遠。
黎曄還沒聽左沐提過這件事,他看著手裡的一堆銘牌,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一年區區十萬,連他手上的腕錶都不止這個價,就要讓左沐戴著贊助商的標記出現在每場比賽上,黎曄暗覺不爽。
他拿過左沐手裡的那一枚,又將餘下的一齊塞回快遞包裝,本來今晚他沒打算去左沐家裡,因為這包快遞臨時改變了主意。
左沐不疑有他,黎曄說要上去喝杯水,左沐領著他回了家,沒想到前腳剛進門,就被黎曄給壓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