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窗外綿密的雪光,盯緊著上頭那黑亮的「重慶」二字,詢問的聲音更低了。「什麼時候?」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禮拜天,上午九點一刻。」
「好快……」她喃喃。
早知道要走,可船票遞到眼前,她又本能地想要逃避,不願把這件事挑得太明白。
這太傷人了。
「不快,我還嫌太遲了,」於錦銘將船票放到桌面。「早點走安全。」
蘇青瑤不言,拾起船票,放進書桌抽屜。
「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於錦銘噗嗤一聲笑了。他抬手,掌心蓋住她的眉眼。「沒事的,瑤瑤,你就安安心心地去重慶生活,其餘的,什麼都不要想。」
「可是你——」蘇青瑤啟唇。
還沒說幾個字,他的手心便下移,掩住了她的唇。
她睜眼,俯視著面前的男人,而他仰起頭,眼神中有一絲哀求。
雪是越來越小。
「瑤瑤,你如果問我想不想叫你留下,我想,很想很想。我私心希望這場雪永遠不會停,日本人永遠被阻攔在南昌,抵達不了武漢。那樣,我就不用去面對那些事,可以躲在這間小屋子裡,和你在一起,不必去管外頭那些紛紛擾擾。」於錦銘說著,掌心側移,捧住她的面頰。「但它會停的,瑤瑤,它會停的。」
蘇青瑤嘆息,掌心疊在他的手背上,反握住他的手。萬千心緒積壓在心頭,卻整理不出一句明晰的話語,只得叮囑道:「要平安回來。」
「好。」於錦銘笑著答應。
說罷,他放下胳膊,起身去給她搬板凳。蘇青瑤趁這時穿好棉袍,又將火盆挪近些。擺好凳子,兩人對坐在桌旁。於錦銘手肘支在桌面,撐著額頭,一時沒了話題。分別在即,似乎一開口就會是那些沉重的事,但他真的不想再談那些,為她,也為自己。
於錦銘知道,蘇青瑤是個心思很重的女人,所以他時常搞不懂她在想什麼,但他希望她在面對他時,能開心一點。
好在不久後,風雪逐漸停息,於錦銘看了眼手錶,預備告辭。
蘇青瑤戴上圍巾,送他到公寓大門。於錦銘笑著勸她回去,外頭太冷,蘇青瑤卻說好容易雪停,想順便散散步。於是兩人肩並著肩,往中山大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