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覺得自己很委屈,站起來說道:「汪主任,情況是這樣的。因為之前的基層婦聯幹事崗位全都撤了,咱要恢復鄉下婦工委的工作首先得選人,我得重新組成婦工委的工作班組。」
「這陣子我經常跑各個生產隊,已經選出一批基層婦聯幹事。半個月前剛把名單提交到縣裡。等待縣裡的批准,鄉下才能正式組成婦工委工作班組,然後才能展開工作……」
汪向陽聽完更是生氣,站起來拍桌斥責道:「你說你這陣跑遍了各個生產隊挑選基層婦聯幹事。好,那我問你,去到上元生產隊的時候,你一點問題都沒有發現嗎!葛猛跟葛長根所在的生產隊,你去了之後也沒有發現其他問題嗎!」
阮星說不出話了。她去每個生產隊的時候大伙兒對她都是笑呵呵的,只感受到了友善,壓根沒有感受到惡意。
汪向陽指著她,咬音咂字地批評道:「身為公社的婦聯主任,你沒能保護公社裡的女同志就是失責!你看看站在這裡的兩位受害者!你慚愧嗎!你枉為人民幹部!枉為婦聯主任!瞧瞧盼來,這孩子都比你適合當婦聯主任!」
阮星愧疚地低下頭。她已經很努力的辦事了,可她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根本無法阻攔躲藏在角落裡的人性之惡。
周盼來忍不住開口說道:「汪主任,我想反應一下上元生產隊目前調查的情況。」
汪向陽調整了語氣,對周盼來點頭,輕聲說:「說吧。告訴這位婦聯主任,上元生產隊存在哪些問題!」
周盼來正經地說道:「根據上元生產隊孩子們的口頭描述證詞,咱現在得知上元生產隊存在以下三類嚴重的思想問題。」
「第一個思想問題,重男輕女!大人們告訴男孩,他們才是家裡的頂樑柱,家裡以後都是男孩子的。大人們總說女孩是外人,女孩都是替別人家養的。不努力幹活,女孩以後就嫁不出去。不勤奮,女孩就嫁得不好!」
「上元生產隊對孩子的思想灌輸嚴重跟不上新社會的現代思想!早在解放後,我國就反對重男輕女的舊思想,提倡男女平等!偉人也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咱必須得消滅掉這種不符合新時代的糟粕舊思想!讓成年的女同志與未成年的女同志都得到尊重!」
說完第一個問題,周盼來翻頁,接著談論第二個問題。
「第二個思想問題,只論親疏不論是非!在上元生產隊,甭管是啥事兒,只要發生矛盾,誰家親戚多,誰家就『占理』!」
「建國之後,咱國家堅定不移的走社會主義道路!社會主義制度是國家的根本制度!為了保護國家的安全,為了保護人民的根本利益,國家用『法律』來保障和發展社會主義道路!」
「咱生活在新社會,每一個人都應該遵紀守法!在上元生產隊,以親戚人多判斷是非,這是舊時代的宗族家法斷案!這種陋習嚴重違背國家法制,藐視國家法制!背離新社會!完全不符合咱國家『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
聽到這裡,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坐直了腰板,面色十分嚴肅。
站著的幾個人也挺直了身子,臉色很凝重。
周盼來這話完全可以翻譯成:上元生產隊這是要造反啊!
周盼來沒有看大伙兒,專注地翻頁,繼續說第三個問題。
「第三個思想問題,草菅人命!」
眾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周盼來。
「啥?上元生產隊還敢殺人!」曹主任跟牛書記坐不住了,兩人激動地站起來。
周盼來告訴他們:「在上元生產隊,歲數大,身子有毛病的人,都會被一群人念叨著他們是累贅。上元生產隊嫌棄這些不能勞動的隊員是累贅,用言語逼迫這些弱勢群體上吊自盡!這不是草菅人命是啥?」
「我都問過了,這種情況不止一家發生。很多家都發生過這種情況!家裡的老人干不動活了,會被一群親戚念叨著沒用,親戚們讓老人不要拖累家庭。老人當晚就上吊了!胡大福的大爺,去年鑿冰過程中摔斷了腿,回到大隊後,被家裡人念叨,最後吞土死了。」
梅花公社的每一位幹部,聽得背後發涼。
周盼來說的每一個問題都十分嚴重!可過去他們咋就沒發現沒重視過呢!
這一刻所有人都忽略了周盼來的年紀,完全想不到周盼來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麼能說出這麼言辭犀利的話語。幹部們正在反思在檢討自己!
汪向陽以為自己在政治場上見過了很多黑暗,足夠了解人性的陰暗。沒想到他只是見識了社會黑暗中的冰山一角!
伸手指著曹主任,指著牛書記,指著劉秘書,指著阮星,指著在場的每一位公社幹部。汪向陽氣得說不出話,嘴唇在發抖。
金山心裡慌極了,他現在擔心一個特別大的問題!周盼來今天在會議上當眾掀起波瀾,將上元生產隊的陰暗都暴露在人前,會不會被上元生產隊暗殺啊!
金山覺得周盼來肯定會被上元生產隊嫉恨上!成為上元生產隊的集體公敵!這要是上元生產隊抄著傢伙跑來林化生產隊找麻煩,逼他們把周盼來交出來……
想到那個場面,金山嚇得站起來,慌張地說道:「領導、盼來、盼來今兒在會議上說了這些話,上元生產隊會不會來找他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