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準備婉拒,又聽袁恆宇說:「就在繁星附近,應該會很快吃完。」
說著,袁恆宇掏出他的iPhone XR Max看時間,再說:「已經到飯點了。」
齊昭雖認識袁恆宇不久,但袁恆宇一向冷淡木訥,如此爭取著實反常,他側目見蕭雲徊還在猶豫,於是順水推舟:「走吧蕭總,剛好我還想和你聊聊繁星最近的發展呢。」
齊昭和袁恆宇都盛情邀請,而自己本意就是來約飯,蕭雲徊便不再推脫,三人一齊到了繁星附近的家常菜館。
齊昭很有潔癖和邊界感,茶壺剛上來,他就把茶杯各種消毒,又將茶壺主動推向袁恆宇,示意他自行消毒。
再然後,他向服務員要了公筷,謹慎交替使用公筷和私人的筷子。
蕭雲徊暗自思忖,這個漂亮男孩果然講究,也提醒自己格外注意,不要犯了他人禁忌。
幾口飯菜下肚,齊昭提前道歉:「我可能不能和你們聊太久,一會兒我男朋友要來接我了。」當真是行走的秀恩愛機器。
既然齊昭主動提及男友,袁恆宇也單刀直入:「你上次說出櫃,我想知道需要做什麼準備,提高家人的接受程度、減少傷害?」
蕭雲徊內心大寫的無語:這小子這舉動無異於在齊昭面前大張旗鼓出櫃。
他瞥見齊昭十分意味深長一個抬頭,再眨眨眼:「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就我的經驗回頭去看,我會說,如果還沒有喜歡什麼具體的人,只是情感萌動,那不如再沉澱兩年。如果有喜歡的人……」
齊昭停下來,眼睛一亮,問:「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此問題既出,袁恆宇和蕭雲徊同時愣住。
蕭雲徊頓時覺得心跳加速、如坐針氈,捏住筷子的手都肌肉發緊。
「有。」
不是堅定的回答,也不是歡欣鼓舞充滿希望的回答,袁恆宇聽起來語氣有些自嘲:「不過這和他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要完成的事。」
倘若放在兩年前,有人問袁恆宇這個問題,蕭雲徊想,袁恆宇大概會無限驕傲地指著蕭雲徊告訴他:這就是我喜歡的人,我還想和他做許多事,我還想為他做許多事。
可是,現在,他只能說:這是我自己要完成的事。
蕭雲徊突然感到內心曾經呵護的某種東西破碎的劇痛——那個他下決心要奮力守護的少年,卻正因為他給的傷害,成長為不得已接受人世間那些求而不得,覆水難收。
他失落到呼吸侷促,喘口氣出聲,而後被齊昭注意到這些不自在。
「你還好嗎?」袁恆宇卻先問出口。
他提起茶壺,往蕭雲徊杯子裡將一杯茶滿上:「你喝一口水。」
齊昭看在眼裡,並未插嘴,轉而回答袁恆宇的問題:
「出櫃很痛苦。或者說,每一段關係的破裂都很痛苦。可是不破不立,沒有人規定,破裂後的關係不可以再建。也許某一些人得到幸福,必然經歷無數次破壞後的重建。」
「你要問有沒有皆大歡喜的出櫃?我只能說,也許沒有,至少我未曾看到過——每一個所謂『不正常』的故事裡,都有眼淚,不論是自己的眼淚,還是他人的眼淚。但這並不代表堅持無意義。」
在現代社會,同性戀不正常,自閉症不正常,能讀碩博選擇電商快遞體力創業不正常。
人們與生俱來被框架在「正常」的秩序當中,於是不正常讓人痛苦。
齊昭的話語飽經風霜到遠超越他的年齡。
蕭雲徊不知道袁恆宇作何感想,可他聽齊昭的陳述,忽然明白自己曾經那許多痛苦的根源。
是的,不正常帶來疼痛,所以為了逃避這痛苦,人們常常遺忘要堅持。
「我明白了。」袁恆宇說。
不多時,晚飯已經進入尾聲,袁恆宇付完帳後,蕭雲徊提出開車送齊昭回家、送袁恆宇去汽車站。
話音剛落,齊昭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只見他看一眼手機,一反老成常態調皮起來,朝遠處黑暗中招手:「在這裡。」
這時,一個高個子文質彬彬的青年,有些害羞,舉著手機緩緩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昭昭!」他喊。
齊昭孩子一樣衝過去摟住那個青年,就是一口猛親。
那青年極致寵愛地撫摸齊昭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