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她已病入膏肓,專程把門生唐伯平叫到身邊,對他說:「齊齊我就交給你了,你和虞生要善待她,好好兒撫養她長大,答應我。」
唐伯平握著恩師的手,止不住地點頭:「您放心,我和敏清是至交,她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和納言一樣,沒有分別。」
打那之後,莊齊就被秘書帶到了唐家。
正式進他家的那一日,是個陰霾天,烏雲翻滾,眼看就有一場大雨。
唐納言還記得,當時莊齊脫了外套,裡面只有一條杏子黃的背帶裙,怯生生的,跟在秘書後面。
她繞過屏風正心的堆漆禽戲圖,而唐納言就靠在那把燈掛椅上,散漫地看了她一眼。
秘書彎下腰提醒她:「小齊,以後這就是你的大哥,可別錯了。」
她大著膽子,走到唐納言身邊,牽了牽他冰涼的掌尖,眨著眼說:「大哥哥。」
他看著這個小姑娘,第一次見面,也講不出太多話,只冷淡應了聲,便讓人帶她回房休息。
一個月後,龔瀅過世在一個嚴寒的早晨。
那一天,接連下了幾場大雪的京城終於放晴。
慘白的日光透出雲層,斜照在朱牆黃瓦之上,折出一層薄薄的金光。
唐納言站在屋檐下,看著莊齊從裡邊臥房出來,歪歪倒倒地走到院子裡,抱著奶奶留給她的漆盒,蹲在還未化雪的空地上,肩膀抖得厲害。
眼看她就要摔倒,他快步走了過去,蹲下去扶穩了她。
莊齊淚眼朦朧地看他一眼,抽噎著說:「哥哥......哥哥......」
她無助地叫了他兩聲,兩隻眼睛就急促地、不停地往上翻,最終昏倒在他的懷裡。
一晃十二年過去了,莊齊平平安安的,長成了一個美好恬靜,花苞似的小姑娘。
可那兩聲哥哥,被經年的寒風吹散開,在他心裡撒下了種子。
這把種子埋在禁忌的土壤中,在他不設防的年年歲歲里,悄聲暗長,成了一叢茂密繁盛的莖葉。
第4章 哥哥覺得呢?
暑假的日子太長了。
莊齊不肯閒著,報了個翻譯培訓班去聽課,她為打發時間,也沒抱多大希望,卻意外學到了很多的技巧。
這一天下午,周衾他們來接她去吃飯。
到了培訓班樓下,等了好半天也不見齊齊出來,打電話又不接。
周衾急了,解開安全帶就上樓去找。
他尋摸過去時,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晚霞燒成酡紅色,黃昏的日頭像浸在了油紙里,金黃地、溫柔地籠罩著莊齊。
她烏黑的頭髮抿在耳後,手裡緊握著一支筆,邊聽錄音,快速寫下一個個符號。
周衾知道她在做口譯訓練,沒有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