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妻書?」聽到此處,阮妤兩眼一黑,眼淚簌簌直往下掉,「你竟想得這般長遠,連我下半生都安排好了?那你可知,我若回青源,將會面臨怎樣的處境?你又可曾將我放在眼裡?」
在她看來,往日的生活雖清苦些,卻是腳踏實地,可自從他當了官,便少不了逢場作戲,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想著他畢竟毫無靠山,存下的俸祿也多數給他打點人情,沒想到……
這是他們成婚以來頭一回爭吵,卻讓她忍不住動搖起來,昔日這個老實本分的郎君,是否已經變了樣,又或者……是她從未看透過他。
驀然間,她想起音娘托綺蘿給她捎來幾根金條,眼下便藏在床底下的一塊起翹的地磚里。
音娘果然有先見之明,反倒是她一葉障目了。
想到此處,又聽說睿王世子與音娘琴瑟和鳴,倘若昔日她不逃婚,說不定……
當她意識到自己竟做出這種假設時,愧疚感令她不得不咬白下唇,命自己不得再胡思亂想。
從頭到尾,音娘沒有對不住她。
褚少游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不禁拉著她坐下,一手撫著她的背,軟聲低哄,「對不起,妤娘,我承認是我一時糊塗,我太想證明自己,反而越走越偏,好在有你規勸,今後我做什麼事,只要你說一個不字,我絕不違逆你,你消消氣,行不?」
阮妤哭得狠了,還一下一下抽泣著,可見他一臉誠摯,想罵也沒有力氣了,便抿唇不語,由著他自己去說。
他見她一聲不吭,又絮絮叨叨道:「你看到的那份契約,年息才二厘,倒也便宜,我俸祿雖不高,卻還能書會寫,聽說毓珍閣那邊收些古蹟字畫,我又擅長臨摹字帖,只要能賣出一副……」
「你是想賣贗品?」阮妤聞言,抬起濕漉漉的雙眸看他。
他眸光閃爍,摸了摸鼻樑道,「也不是這麼說……我只是解一時燃眉之急。」
阮妤瞪了他一眼。
他心虛起來,低聲道,「你別生氣,我也只是提個意見,你不同意,我再另想法子便是,就是幫人代寫書信,收些潤筆費,倒也是個進項。」
阮妤心頭盤旋了一陣,這才嘆息道,「罷了,我就原諒你這次,你能走到今日不容易,還是踏踏實實的,別想著一步登天。」
他轉憂為喜,一把將她攬入懷裡,下巴抵在她頭頂上,一迭聲道歉,「你說得沒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我讀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終究還是辜負了夫子的教誨。」
阮妤抿緊唇,默默蘸去眼角的淚,想了良久,到底不舍再多加苛責,只道,「我不要你與其他人攀比什麼,既然你已經知錯,今後改正便是了。」
剛出深閨的小娘子,總以善意估算人心,卻不想人心複雜,即便日夜同床共枕,又怎知不是同床異夢?
這次一吵,她有容他改正的氣量,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到最後爭爭吵吵,碎裂的鏡子,再也難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