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有了六阿哥胤祚,胤祚其實很喜歡胤禛這個哥哥,可偏那時候被佟佳氏撞見了,他們一起玩,佟佳氏回去便找由頭,發落了胤禛,更是明里暗裡給她使了不少絆子。
佟佳氏當時命不久矣,全皇宮都在傳,皇貴妃要被封為皇后了,胤禛也要改玉牒,成為嫡子。她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來的大兒子,從此和她烏雅氏,再也沒有關係。
可是她知道,皇上不會允許佟家再出一個皇帝外甥,更不允許有人威脅到太子的地位,後位和兒子,他佟佳氏只能選一個。
她一直以為皇貴妃會選後位,正如她一直追求的,成為她表哥的「妻子」,可是她最終,其實是選了胤禛的:
選擇成為皇后,才是對胤禛真正的保全,從此不被佟家掣肘,亦是不被皇帝忌憚,甚至能讓皇上對胤禛偏疼幾分……
皇貴妃之舐犢情深,像她這樣,將自己的孩子送出去,換得名利地位的女人,當然要自愧不如,當然也要扭曲:
她膝下有兩個阿哥,又有十三阿哥胤祥這個養子,若是待胤禛過於親近,才是害了他!
她何嘗不愛胤禛呢?可偏偏,他的品性,像極了那個女人——
最是講規矩、重身份,而她最恨的,便是那段在佟佳氏宮裡,為奴為婢還被迫爬龍床的日子。
她身份低微,她狐媚惑主。
可出身包衣不是她的錯,寵幸她的更是掌握著無上權力的男人。
她不能反抗,當然也不想反抗。
憑什麼男人做的事情,卻要女人承擔?
她如今已經是德妃,而佟皇后不過是一個死人。
至於十四,她也知道自己過於溺愛了,當年胤祚夭折後,他便是自己身邊唯一的兒子了。
這是老四的親弟弟,他卻向來不與十四親厚,管教頗多,並未有一絲兄長之仁厚!
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婉動人:「皇上這說的是哪裡話,孝懿皇后於臣妾有恩,人品貴重,更是將胤禛教的極好。」
「臣妾只是怕惹這孩子傷心,十四年齡又小,最是調皮,時時刻刻離不得人。這些年,臣妾不知道該如何與那孩子相處。」
「你是做他母親的,不必如此拘謹,血濃於水,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朕也是盼望著,十四與胤禛能一起為朕分憂。」康熙話中不乏敲打之意,似乎是對德妃的話,有所不滿。
他的兒子是天潢貴胄,能誕育皇子是烏雅氏的福分,縱容她是皇子生母,哪裡輪得到她來挑剔皇子?
「這次胤禛辦差,便讓十四跟著去罷。」康熙似乎是一時興起,只有德妃知道,這是給十四的鍛鍊,也是給她的警告。
其實平平淡淡也挺好的。可現在,她必須得與老四親近起來了,不過是再演上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罷了。
大阿哥都快和太子打起來了,還不是天天在萬歲爺面前,「兄友弟恭」?騙鬼呢。
三日後,胤禛已經帶著躍躍欲試、頗為積極的十四阿哥胤禎,奔赴安徽,主持河工。
十四阿哥開始,還是死要面子,勤勤懇懇與四阿哥一道干,想做出點成績證明自己。可是沒幾天,他便真的受不了了,誰知道他這個四哥這麼拼!
本以為他之前是故意針對自己,擺哥哥的架子,可如今才發現,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有活兒他真干,有事兒他真上,有命也是真的拼——
他老四,明明是大清朝的皇阿哥,天潢貴胄,卻與這些泥腿子一起,同吃同住,如此寒冬,也一起跳下鑿開的冰面,似乎不懼這冰冷的河水。
更別說四哥剛來的時候,縣令給他送了幾個美人,他面上不顯,當即收下來了。實際上,現在那幾個美人已經滄桑地在伙房燒飯了。
若論及憐香惜玉?十四簡直不願回想。其中一個愈挫愈勇,漏夜來勾引四哥,被他直接丟了出去,現在正與民夫一道修築堤壩……
而被十四阿哥胤禎腹誹的主人公,卻不在自己的屋餒。
遠遠望去,臨時搭建的帳篷里,有兩個年輕男子對坐弈棋。其中一人正是四皇子胤禛,一雙鳳眼鋒利無比,雙眸堅定。
而另一人則身著一身道袍,背對著火光,看不清臉。但只看這個如修竹一般的背影,不禁在腦內描摹方外之人的出塵之姿。
此人便是胤禛此行之目的——除了修理河道,他要找到這個道士。
前世只知道他擅煉丹,長於卜辭。後來才得知他其實精研火藥,可惜他知道之時,此人業已去世。
此人漂泊不定,心高氣傲,卻獨愛下棋,於弈之一道,少有對手。他被招攬的唯一條件,便是弈棋勝過他。
這道士號「玄微」,此時亦不過一十三歲,端的是一副好顏色。
與其他道士喜愛白色不同,他身著墨綠色道袍,烏黑的發被一根竹節簪束起。
垂下的眼眸深不見底,他望著棋局,面無表情,輕聲道:「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