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見官兵來了便歇了心思回家,有人卻是想繼續湊熱鬧。
更有渾水摸魚想趁機開溜的。
「在場的,不許放走一個。」開音布命人將此處層層圍住,包括那個在地上打滾的乞丐。
他沒有錯過此人面上的一瞬而過的慌張。
至於是不是裝的,他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只隨意瞥了一眼,他便知道,地上這傢伙康健得很。
萬歲爺命他做這個九門提督,不只是為了明面上的這些職權,更是在去年十月重開風聞言事,以「廣開言路,整飭吏治」。
更是秘密許他「以風聞入奏」。這個「風聞」,便是他在巡視京城的時候,所得到的關於王公大臣,以及諸位皇子們的一些消息。
他便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
至於想要整頓的吏治,他自己估摸著,是這幾年太子爺和大千歲鬧得太過,萬歲爺心頭有了計較。不捨得動自己的兒子,便也要找人出出氣——
誰不知道,太子爺身邊的下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皇子是不會有錯的,有錯也是帶壞他們的奴才的錯。
首當其衝的,估計就是太子背後的索額圖與大阿哥身後的明珠了。
猛虎漸漸老去,然則幼子羽翼漸滿。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更何況是身邊集結了這麼多人的太子爺,江南文人心中的正統嫡子。
不過,這也與他無關了。早在四阿哥被封為雍郡王時,皇上便下了密旨,命他仔細盯著京城各個皇子與大臣,三日密報一次。
也不知道是誰,如此沉不住氣?
開音布抬起長槍便向地上刺去,地上乞丐「唰」的一下往旁邊滾去,緊接著跳了起來。
兩個士兵上前,將其死死摁住,押著便往衙門去了。
周圍百姓見狀,也瞧了個明白。
「真是個黑心爛肚的,原來是想要訛詐銀錢!」
「平白耽誤了我給阿瑪買下酒菜,回去又要被念叨了。」
「怕不是哪家酒樓派來攪和生意的?」
群眾里從來不缺聰明人。京城的百姓見得多了,許多便也摸出些門道,今日這事情怕不是如此簡單,不然不會出動這麼多官兵。
乾清宮內,璟瑄、胤禛以及其餘諸位皇子俱在。
眾人扣首,起身後望向前方——
正中央設有一方形地平台,台上設有金漆雕龍寶座和雕花屏風,充盈著富貴無極的皇家氣象。
地平台前有四個燒檀香用的銅胎掐絲琺瑯香爐,並排放置於紫檀幾架上。
屏風之後,正中間掛有順治皇帝書寫的「正大光明」匾額,下掛五龍金匾。
殿內左右兩側還掛有康熙的御筆楹聯,上書「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
春寒料峭,但連年災害,國庫不豐。康熙崇尚簡樸,以身作則,因此屋內並沒有燒地龍。
當然了後宮諸人,除卻太后,上至四妃,下到答應,均是效仿此舉,早早地便停了地龍,每日只燒幾個湯婆子取暖,便也罷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氣氛依舊凝固。
天子的威嚴壓得眾人喘不過氣,饒是這些皇阿哥,額頭也沁出了薄汗。除了福安縣主,璟瑄。
眼前這些叔叔伯伯里,慌張者眾,各懷心思。
九阿哥胤禟尤甚,他身穿的蟒袍早已經被汗打濕。那張稱得上妖嬈的冷艷麵皮,也一片慘白。
璟瑄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們。
究竟是誰用此下作手段?
梁九功悄悄拭了把汗,端茶的那隻手卻依舊穩穩噹噹。
康熙依舊不辨喜怒,接過茶,淺嘗了一口便擱在案上。
「你們可知,今日為何叫你們來?」
「兒臣不知。」
「不知?」康熙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有些慍怒,「朕看你們倒是明白得很吶。」
只此一句反問,眾人便又齊刷刷跪下。
「朕八歲即位,自繼位以來,夙興夜寐,未嘗有一日懈怠,不曾忘皇父之志,」康熙看著台下的兒子們,略有一些失望,「不求你們俱能為朕分憂,有功於江山社稷。朕如同所有的父親一樣,想教你們做個品行正直的人,無愧於天地良心。」
「可是,作為大清的皇子,權勢鬥爭之外,你們可曾顧慮百姓之苦?」
「作為璟瑄的叔伯,你們竟然指使人行此下作之事,」康熙怒斥道,「你們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開音布將乞丐的證詞與查到的幾兩金子遞了上去。
「好得很,這就是我們大清的皇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