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官吏出身除卻科舉、貢生、蔭生,還有一種便是捐納。
直隸省,捐粟二百石,可得九品榮職;四百石,則七品官秩可期。浙江省在職之吏,若捐粟助國,亦有遷升之機也。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若是如此,他們也不是不能捐!
從前他們不願意捐,因為捐了也只不過是一些虛職,好看罷了。他們家族也並非沒捐過,並不缺這種。
可若是福安公主親自指派,那可就非比尋常了:搞不好這小子還真能有個實職。
「謝公主厚愛,草民自然是願意的,」趙長風施了一禮,朗然道,「只是草民捐糧乃是出於本心,並非為了這官職,還請公主海涵。」
而圍觀的商會諸人,心裡都幸災樂禍:「這趙長風一貫是個老成的,如何此時又裝成那道貌岸然的樣子?這下到嘴的鴨子飛了吧!」
璟瑄笑了,從前怎麼就沒發現,這趙長風是如此妙人?
此時婉拒這官位,他怕是盯上了這防水水泥的銷售權。
既然她知曉此人的小心思,便也成全了他:「既如此,這防水水泥便授權於你一家來經營。」
言外之意便是,不論是再找經銷商,或者是一家經營,包括定價在內一應事宜,都是他趙家說了算。
眾人聞此言,心中嫉妒不已,卻還是安慰著自己:沒關係,他們依舊可以售賣普通的水泥,不必在這趙長風面前伏低做小。
可下一秒,璟瑄又拋出來了一個重磅炸彈:今年的水泥合約到期後,是否續約一事,全權交由趙長風決定。
眾人炸開了鍋:「公主,此事不可!」
程夢雲更是不可思議地看向璟瑄,畢竟從前這事是他負責的,他開口道:「我程家亦願捐糧五百石。」
他已經示好了,公主總該給個面子吧!
「捐糧一應事宜交由趙會長處置,不必向我匯報,」璟瑄眉眼帶笑,溫柔地說:「至於程會長,您貴人事多,我這邊的事太繁雜,不論是從前的普通水泥,還是如今的防水水泥,都不勞煩您了。」
開玩笑!土皇帝當慣了,果真以為這揚州離了你程家便不轉嗎?
這群鹽商的胃口也太大了,以至於對皇權之外的的一切,都失了敬畏。難怪曹家最後落了個那樣的下場……
隨即,璟瑄便旁若無人地離開了孫府,餘下眾人便將趙長風團團圍住,爭先恐後捐起糧食來——
「我捐一百石!」
「我先來的,我捐十車藥材!」
「我捐五車衣服!」
……
璟瑄剛到府邸門前,便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何時來得?」璟瑄打量著秦遠,他已經憔悴許多,卻更添幾分病弱之美,難怪西子捧心的典故流傳至今了。
「今夜。」秦遠凝視著眼前的少女,終究還是沒說出到嘴邊的話。
「你都看見了?」璟瑄見他這副模樣,猜到了他看見了今夜之事,只是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
畢竟他,似乎是個極善良之人。
他會拿名貴的花救人,打發伺候他的僕人去工作,還救過她的命……
莫名地,她此時並不想見到他,也不想同他聊起今夜之事。
雖然她認為自己所做,哪怕是殺人,都再正確不過。
月光下,二人站在屋檐下,久久無言。
許久過後,秦遠終於是沒忍住,出聲道:「公主在想什麼?」
璟瑄帶著一絲疏遠,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她說:「在想今天殺人的事情。」
今日那群商人看她的眼神,她不是不明白,無非是覺得她暴戾罷了。
若今日換她是男子,少不得就要被誇贊——
不知道多少人會誇她年少有為,剛毅果敢,不墮乃父之風……
「我知道,」秦遠眼中多了絲不明的情愫,接著真心實意稱讚,「公主英勇不凡,當機立斷,可稱得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璟瑄聞言,驚覺此人竟是如同她肚子裡的蛔蟲一般!
釋然之餘,她又有些困惑,在秦遠從前的那個世界,竟是如此平等嗎?否則他怎麼會有如此開明的想法。
可惜秦遠聽不見她的心聲,畢竟那個世界不比大清好多少。
「好想再看一次曇花,」璟瑄喃喃道,「可惜此間事,太繁雜。」
「曇花倒是沒有,」秦遠眉眼帶笑,拿出來了一捧月季,「漢宮春曉倒是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