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瑪法何苦又說這樣的話,」璟瑄倒也沒慣著他,「看來皇帝上了年紀,也與民間老頭子一樣不愛講理。」
此話一出,御前伺候的人都跪了下來。
梁九功也在心裡痛哭:我的好公主,你何苦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如今宮裡誰不知道,萬歲爺最忌諱三件事。
第一,便是他的年紀。旁人不能說他老,這是最重要的。前不久一個冒犯他的小答應便被打去了冷宮。
第二,便是怕人說他昏庸。皇帝上了年紀,便格外在意自己的名聲,康熙更是各種翹楚。
第三,便是有人挑戰他的權威。尤其是像方才這樣,萬歲爺不叫起,公主卻自己起來的行為。
如果給梁九功一把刀,他此時恨不得自盡了事:皇上的脾氣這樣古怪,若是真處理了公主,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也得扒一層皮。
胤禛心裡也是沒什麼把握,頗為擔心。
但他知道,璟瑄並非莽撞之人,心中必有成算。
他依舊跪在地上,看向前方的祖孫二人:一個靠在軟枕,一個在床邊坐著。
「說你膽子大,」康熙倒也真沒生氣,冷哼一聲,平靜說道,「你也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我的親瑪法,」璟瑄無奈極了,她笑著說,「孫女給您帶了些好東西,您要是不要?」
當然,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並未給足康熙面子。梁九功等人都覺得公主要被狠狠拒絕了。
康熙本來確實是嘴硬,想拒絕。但念及璟瑄身上的神奇之處,話到嘴邊拐了個彎,他說:「我要。」
太陽果然是打西邊出來了,服侍的宮女們看璟瑄簡直像再生父母。
來服侍的妃子們、來阿哥們百般順著萬歲爺,卻依舊沒少被罰,就連四爺都吃了掛落。
但福安公主只是這樣平淡幾句話,萬歲爺就肉眼可見地正常了不少,雖然語氣並不怎麼好。
璟瑄點了點頭,示意花卷將東西都拿出來,交給了梁九功。
「現在便呈上來。」康熙已經迫不及待了。
「還是要太醫驗過才好。」璟瑄堅持道。
一炷香後,康熙得到了太醫的結論:這都是千載難逢的好藥材,這養生丸子用得藥材也都非凡品。
章太醫足足看了半天,依依不捨地將藥材放下了:「皇上恕罪,公主恕罪,不知這藥材可還能尋到一些?哪怕年份減半亦可。」
「愛卿何出此言?」康熙心情不錯,將他喊了起來。
他將頭磕的咚咚響:「回聖上,微臣的妻子臥病在床,不敢請公主賜藥。若能得此藥方,再得到些尋常藥材,亦能讓她病痛盡消。」
康熙兩眼放光:「那依愛卿之見,此藥材可能延年益壽?」
「不能。」章太醫如實回答道。
康熙有些失落,但也並不難過:延年益壽只在傳說之中,能病痛全消已經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便賜你夫人一顆,」康熙眼神示意梁九功,「你親自去一趟。」
梁九功也是浸淫多年的老人,此時馬上就明白康熙的意思:這是要他去盯著章太醫的夫人試藥了。
章太醫千恩萬謝,璟瑄只是在一旁看著。
她心中發笑:就知道老登你不信我。但後悔的肯定也是你。
「爺爺,」璟瑄挽著康熙的胳膊,朝著胤禛的方向努了努嘴,「讓我爹起來吧!」
康熙面色陰沉了起來:「哪裡學來的稱呼,不倫不類。」
「滿漢一家親嘛,」璟瑄依舊我行我素,「爺爺!」
康熙被她喊得心煩,心裡又有些別樣的情緒:怕是再也沒有別的皇孫,敢像璟瑄一樣放肆了。
他們都將他當作皇帝,敬他、怕他,卻唯有璟瑄當他是爺爺,敢直言不諱。難道他這個做父親、做爺爺的,還會昏庸至此嗎?
「起來吧,」康熙對胤禛到,「誰還讓你一直跪在那裡不成?」
這便是對胤禛不滿了。
康熙覺得自己是明君,是聽得了逆耳之言的聖人,亦是能包容小輩的長者。
璟瑄不過是成全他罷了。
若是她聽見康熙心裡這話,定會發笑。她從來就不是放肆:若是子孫都孝順又加,豈不是顯得長者蠻橫無理。
康熙要得不只是尋常百姓那樣的順從,他八歲登基,從來不缺順從之人——他要得是寬厚慈愛的好名聲,以及事事盡在把握的掌控感。
因此,璟瑄這樣看似大膽的行為,其實恰好滿足了他的期待。
待到梁九功回稟之後,康熙更是喜不自勝。
他當場便服下藥丸,不久後便感覺到了身體的輕盈。竟有如此之快!
康熙看向璟瑄的眼神慈愛無比,嘆息道:「你呀,打小就調皮,三歲就去御花園禍害那些花花草草,偏偏又孝順得很,每次還要獻給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