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那老闆熟稔地抽出好幾本,遞到他面前,「這些都是。」
宮無歲隨手翻了翻,果然畫工一絕:「就這些吧,全部包起來。」
「好嘞!」那老闆笑眯眯地去包書,宮無歲在架子上又晃了一圈,正打算走,卻見上面一排擺著好幾本精心裝訂的厚書,很有分量,書脊寫著幾個工整的楷書。
定睛一看,卻是個極熟悉的名字:《流風闕夜話》。
第26章
流風闕?
宮無歲乍見還以為眼花, 又確認一遍,這厚重的質感,工整的字跡, 說是門派心法典籍他都信, 哪裡像會出現在書肆角落裡的東西?
那老闆包了書走過來, 「嘿嘿」一笑,十分有眼力見:「公子還想要什麼?」
宮無歲有些遲疑:「這個流風闕……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流風闕吧?」
「正是啊!」那老闆理所當然道,「這天底下還有幾個流風闕?公子不必懷疑, 這書講的就是闕主墜入凡塵,昔日的『仙陵不見月』為人所攀折,從清冷孤絕之輩變得如狼似虎, 慾壑難填,文筆香艷,劇情波折動人, 是咱們店裡賣得最好的, 嘿嘿。」
他這兩聲笑得宮無歲心裡發毛:「你們這麼編排人家, 就不怕闕主找麻煩?」
那店主人擺擺手道:「哎呀咱也就圖一樂, 何必當真?大人物聲名顯赫, 咱們小人物編排幾句算得了什麼, 說不定人家背地裡一個個玩的比寫得還花, 況且這東西到處都有賣,他還能單管到我的頭上不成?」
宮無歲心說這話說得也挺有道理, 那店主又湊過來, 悄聲道:「而且有小道消息說這本《流風闕夜話》的主角是闕主自己定的……所以才賣得這麼好。」
宮無歲瞳孔一震:「主角是誰?」
那店主人笑了笑, 圖窮匕見:「公子買一本回去不就知道了?」
半刻後,宮無歲夾著兩大包書往客棧走。
他掂了掂手中的厚書,心中五味雜陳, 一路上了樓進屋,卻見沈奉君已沐浴完了,聽到他的聲音,微微側過頭來:「回來了?」
宮無歲頗有點做賊心虛,只「嗯」了一聲。
沈奉君沒追問什麼,只道:「沐浴的水已經放好了。」這兩天在鬼山城又是打蜘蛛又是鑽暗道的,身上確實不太舒服,宮無歲隨手把書放在桌上,又把那本《流風闕夜話》不動聲色地塞到枕頭底下,鑽到屏風後沐浴去了。
越青遙既帶著越蘭亭回夜照城,過不了多久他們的行蹤就會暴露,磷州是不能久待了,可這麼躲躲藏藏下去也不是辦法,柳恨劍讓他們查天命笏的下落,更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當年修為盡廢又盲了眼,後來誤殺喻平安,心緒崩潰後渾不記事,等再清醒過來,天命笏已不見蹤影,不知遺落何處,且他當時已有死志,不肯見人,唯有沈奉君陪在身邊。
這天底下與他有牽絆的人不少,唯獨沈奉君是個很特殊的存在,特殊到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關係。
客棧條件撿漏,屏風也不好,他靠在浴桶邊緣,卻能透過屏風看見一道孤直的人影,即便放鬆下來,沈奉君仍是儀態端方,恪守禮儀,是個由內而外,不折不扣的君子。
連小話本都沒看過的人,居然也會心悅誰,宮無歲一想到這事就覺得有趣,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來。
他盯著那個人影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聽不見水聲,屏風外的人影忽然動了動:「睡著了?」
宮無歲剎那回神:「沒……已經洗完了。」
他勾過架子上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一低頭,忽見自己左胸處有道粉色新傷,正貼著心臟的位置,竟有食指那麼長,若不仔細看他都沒察覺。
他心道:「這是什麼時候留下的傷口?我怎麼全無印象?」
聯想到最近反覆心悸心慌的毛病,他立馬有了答案,柳恨劍對他的復生一事了如指掌,必定和這道疤脫不了干係。
他垂著頭端詳好一會兒,又穿好衣服,裹好繃帶,施施然地出了屏風,卻見沈奉君一頭青絲垂在身後,俊美無儔。
沈奉君的母親當年有「春寒觀音面」的美稱,顧名思義,面若觀音,不近人情,是名震修真界的大美人,不過這些特徵落在沈奉君臉上卻不見陰柔,更見疏冷端方,約莫也繼承了他父親的遺世君子之風。
他越看就越覺得沈奉君這張臉得天獨厚,怪不得總有人想攀折冷冰冰的闕主。他想到深處,卻笑了起來,又很快回神,可見自己一個人待著就會胡思亂想,一見沈奉君就來勁。
這麼算來自己和沈奉君睡一張床還賺了呢,他莫名其妙地想著,耳邊卻響起沈奉君的聲音:「頭髮還在滴水……何故發呆?」
他說著,伸手將宮無歲的頭髮一攏,手心靈力涌動,不過片刻就將濕發蒸乾,宮無歲後知後覺,趕緊找補:「可能是今晚的酒太烈了……那老闆還騙我們,說什麼自家釀的酒沒味道。」
「下次少喝一些,」他頭髮衣服也亂糟糟的,沒個正經樣,沈奉君手指動了動,慢慢抬起手,宮無歲差點以為這人要摸自己的頭髮,但最後卻不知想起什麼,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