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昭愣了愣,就見他說完之後,抬手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瞿昭看著他突然笑了出來,他想抬手回敬一杯江寧,但是江寧按著他的杯子沒讓他喝。
無奈之下,瞿昭放下酒杯,轉而拿起桌上的煙跟打火機,站起身笑著問江寧,「出去聊聊?」
江寧放下杯子點頭,跟著他往外走。
包廂里熱鬧了起來,倒也沒人注意他們倆出來了。
包廂外,走廊盡頭。
瞿昭倚在窗邊點了根煙,隨意地問他,「王珩宇呢?還來嘛?」
江寧點頭,「延誤了,剛落地。這個點,估計是在飛機上吃過了。」
瞿昭應了一聲,夾著煙吸了兩口後才開口問他,「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非要辭職?」
江寧背靠在窗邊,雙手插兜站著,聞言便微微側頭看他,卻並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瞿昭轉身雙臂撐在窗沿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平靜道:「程瑜有沒有告訴你,五一前你請假回老家那天,我差點犯了個大錯。還好那天有付主任在,不然等你回來,就已經看不到我了。」
江寧點頭,這事他聽程瑜提起過,但是,「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但也不完全是因為這個。這件事,只是激起了我想辭職的念頭。」瞿昭望向窗外,吸了口煙又緩緩吐出去,「後來真正下定決心要辭職,是那天王珩宇的航班出事的時候。」
聞言,江寧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瞿昭繼續道:「他是你的愛人,但在那樣的生死關頭,你依然可以冷靜的處理一切,始終貫徹著你從業的初衷。可我呢,因為家裡的事,我曾經一度無心工作,甚至……當了管制員13年,我竟然還會因為處理不好飛行器之間的間隔而差點釀成大禍!」
他在最基礎的問題上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這是最讓他無法接受的。
「我努力了這麼多年,我以為我早就習慣了這些,我以為我可以處理好家庭和工作的平衡……可是最近,我的生活簡直一團亂麻!我曾經以為處理好的那些,不過是通過別的方式隱藏了起來,等到藏不住了塞不下了,情緒堆滿爆發的時候,我就徹底被打敗了,被擊垮了。」
江寧轉頭看了他,瞿昭皺著眉,眸光低垂。往常總是笑盈盈的那張臉上,此刻滿是疲憊。
「你可能不懂那種感覺,它仿佛在切實地告訴我,我這13年來,簡直一事無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是我的自以為是!我處理不好我的家庭,我也擔負不起那成千上萬人的生命安全,我甚至可能成為跟當時那個管制一樣的人!」
說著,瞿昭自嘲地笑了一聲,「曾經,當管制員是我的理想,但現在的我……不配了。」
當初他幹這行,就是因為當年的那場空難……可他幹了這麼多年,最後卻差點變成他最討厭的樣子。
多可笑啊。
多諷刺啊。
瞿昭說完便沒再開口,指間一根煙很快抽完,低頭又續了一根。
江寧沉默著始終沒有說話,瞿昭說得沒錯,他確實不太懂這種複雜的情感問題。他想勸點什麼,可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甚至想反駁,那時候王珩宇並不是他的愛人。但他轉念一想,那時候雖然不是,可他潛意識裡,已經把王珩宇當做是很重要的人了。
好半晌,江寧才伸手問他要了根煙,瞿昭笑他,「你會抽嘛?」
江寧拿過,熟練地點菸,狠狠吸了一口,卻因為長久沒有抽過,一時被嗆了一下。瞿昭趕緊拿過他手裡的煙掐掉,「不會還抽?要被你家少爺知道了,還不得找我算帳?」
以前上學那會江寧抽過,好像是陳楊帶他抽的。不過他沒什麼癮,後來聽說傷嗓子,就戒了。今天許久沒抽,一時不適應才嗆到了。
江寧咳了兩聲,緩過神後抬頭看他,「你還怕他?」
「我怕他做什麼?」瞿昭一聳肩,煙到嘴邊抽了一口才又道:「大家都說,你自從跟少爺在一起之後,頻道里都不懟人了,唯一可能被你懟的,就是少爺本人。不過他很樂在其中,所以你們這屬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秀恩愛行為,非常可恥!」
江寧失笑,低著頭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
「江寧,你可能自己沒發現,自從認識王珩宇以後,你變了很多。會跟大家開玩笑了,人也沒有以前那樣冷漠刻板了。」瞿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
江寧頓了頓,點頭,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嗯,是挺好的。」
他以前覺得什麼都無所謂,滿腦子只有工作,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過著,他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會繼續過很多年,直到他這輩子了結。
但在那天,雷雨夜的甚高頻里初遇王珩宇的那天開始,他向來寡淡無趣的生活在不知不覺間,似乎多了些預想之外的不同。
江寧說完抬起頭,遠遠就看到了走廊另一邊走來的王珩宇,身上還穿著那身機長服,東張西望似乎在找包廂,但在看到江寧的一瞬間,那雙好看的眼睛瞬間一亮,立刻快步向他走來,清亮的嗓音帶著見到他後的愉悅與欣喜,呼喚著他的名字,「江寧——」
王珩宇的出現,就像在一潭寂靜無波的清水中滴入了各色的顏料——清澈平靜的水面既有了漣漪,也有了絢爛的色彩。
江寧笑起來,回頭看了眼瞿昭,數落道:「少抽點吧,抽多了黃牙,當心沒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