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厚君呢?」她朝四周的人問,最擅長的陣法的是她,要修補結界,少不了她。
有人為她指了一條路。
她顫顫地往前走著,看到坐在閣中的陳厚君。
她渾身是傷,白紗包裹著她的眼睛,臉色蒼白,身上體無完膚。
江以照轉過了身,這樣的場景像是針一樣扎在她的眼睛裡,讓她的淚憋不住湧出。
她討厭眼淚,她討厭無助的感覺,她討厭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
「江以照,你終於來了。」
「我快要死了,這裡我已經寫好了怎麼封結界了,你很厲害,是我教過最厲害的弟子,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記得把我和我妹妹安葬在一起,拜託了。」
她的聲音很虛弱,再也不復往日的意氣。
江以照搖搖頭,「你只是受傷了,怎麼就要死了,別說胡話。」
陳厚君的笑聲在她身後響起來,「我擅長占卜,但是這是天機,想要得到天機,那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你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人,沒必要為了誰停留。」
「沒有必要感到悲傷,不是嗎?」
她輕飄飄的聲音在江以照耳邊一直環繞。
江以照低著頭,明明是如羽毛一般輕的聲音,卻令她如刀劈斧砍般疼。
無望在蔓延,於沉浸中崩裂。
「不是,不是!」
「我不想要你死!」江以照猛然轉過身,抱住了陳厚君奄奄一息的身體。
她想要為陳厚君療傷,可自己已經成了魔物,現在只能使用魔力。
她喚出了一道治療咒,卻又只好收回。
她只能看著陳厚君,但是什麼都做不到。
「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多呢?我們這些人究竟有什麼值得你保護的?」江以照的淚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可你不也是這樣做的嗎?」陳厚君輕輕笑著。
江以照眼中朦朧,這好像是一場早春倒寒,涼透了心扉,她心疼得說不出話。
手中的人漸漸淡了氣息,她甚至沒能多說幾句話。
陳厚君就是這樣,她聰明得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所有事情,就留了這一點時間。
為什麼每次死的人不是她?為什麼每次都要讓她來承擔痛苦?
江以照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血腥氣在她的鼻腔里越來越厚重,她的心很痛,這些都是她朝朝暮暮相處過的活人,所有的生活痕跡,都還能在這廢墟之中展現出來。
她討厭失去,她討厭離開,她很想對此感到麻木,但她做不到。
所以她選擇對誰都好,但不想真的親近任何人,她想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因為她知道結局是什麼,她無法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結局。
因為害怕這個結果,所以江以照選擇不開始。
但是越想躲,越想逃,她卻越往反方向走。
她的悲傷像雨黏在身上一樣,怎麼抹都抹不掉,好像一個人呆在沼澤裡面,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江以照又想起自己在永安城的那一夜,那時她的夢魘。
雨霧婆娑,盡數鑽進她的身上,大火在咆哮,她沒有修為,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她曾想過死,等待著魔物那一刀落在她的身上。
但有人卻拔劍出鞘,擋在了她的身前。
江以照心慢了一拍,手中突然傳來溫暖的觸感。
樓澈尋很快就注意到她的不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一雙江以照很熟悉的手,上面有些繭,是練劍形成的,很大,也很厚實。
曾經她看見過這雙手為她做飯,為她洗衣,看到過它布滿青筋的樣子,看到過它濕漉漉的樣子。
帶著溫暖的氣息,將靈氣不斷地傳輸給她。
江以照猛然從記憶中醒來。
她不能過多地去感受這些血腥氣,這些會影響她的情緒。
江以照意識到,魔丹就是一個吞噬情緒的怪物,它尤其喜歡負面情緒,悲傷,痛苦,嫉妒,憎恨,後悔,一切都能成為它的食物來源。
在言玉溪和紀行靜的時候,魔丹還沒暴露它的本來面目,因為它看上了江以照這一具身體,這可比它見過的所有身體都好。
既能吸收魔氣,又能吸收靈氣。
江以照深深呼吸,她要盡力屏蔽感官,不讓自己去感受外界的東西,但是她天性就是一個敏感的人,她做不到冷酷無情,可如果做不到冷酷無情,她就會被魔丹侵蝕。
江以照突然感覺到自己被抱入了懷中,是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