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嗎?」鍾珩問。
「啊?不就廣播一響,」曾明伸出一根手指,從下舉過頭頂,「咻——就來了。」
鍾珩覺得自己和他完全說不通,抬手撈過顧佳的頭,微微一用力,帶著小孩兒轉了個身,推著就往外走。
「哎?鍾老大等等我!我說的不對嗎?不都是這樣進來的?」
他緊跟在前面兩個人身後出門,到了外面更加昏暗的地方,恍然大悟地抬頭,一拍腦門,「噢!你問那個!被騙的啊,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我雖然想多賺點兒吧,也用不著拼命吧?真是狗公司,什麼活都給我安排!說什麼賺錢多,」曾明快走了兩步,剛好趕上鍾珩在樓梯口停下,對著他的耳朵說:「我懷疑他們是個什麼組織,都打到我們公司內部了。」
按照曾明的想法,他們公司接觸到的人很多,各行各業的都有,而且稍一宣傳,估計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蜂擁而來,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騙人途徑。
這本身確實也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一點就是——
和鍾珩看到的並不一樣。
原本明明是——
「你說誰帶你來的?」
「我們公司的周扒皮啊。」曾明一頭霧水地答。
鍾珩深吸一口氣,「你來之前有沒有在醫院見過一個穿黑袍的男人?」
「沒有!」曾明想都沒想就答,對這段記憶十分熟悉的樣子,「沒有,我身體好著呢,已經好幾年沒去過醫院了。」
這就難辦了。
指腹的傷口已經結痂,乾涸的血跡在鍾珩近乎蒼白的手指上留了個刺眼的印記。
他摸著那突出的一塊地方,頓時感到一陣心煩,食指在上面一蹭,立起來用指甲扣掉了。
溫熱在指尖蔓延,而後逐漸冰涼。鍾珩把手伸出來看,確定兩根手指都不太乾淨,皺著臉又揣了回去。
他現在心裡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趕快找到黎夜。
曾明的這個反應讓他對這個副本產生了一點警惕,這裡似乎好像不只是副本主題一樣的「嫉妒」。
從每個房間裡一模一樣的供給中就能看出來這裡基礎的挑戰是什麼了。
人們在一個近乎身體極限的時刻,見到別人不同的待遇,儘管不是因為他們的初始值不同,也會多多少少產生一些不平之感。
旁觀者或許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出真相——明明是他們自己沒有省著點給自己留個後路,明明是所有人的初始都是相同的,明明別人多下來的食物是自己省吃儉用剩下來的,或是用了副本資金自己買了帶進來的。
理論上完全沒有任何不公平,但人要是走到了絕境,又有多少人會清楚地告訴自己:這是公平的。
就算知道,也更不會有多少人用那些高尚的品質和言語去說服自己放棄那個陰暗但能活命的想法。
因為他們就快死了。
而另一個不好的消息是,從鍾珩斷斷續續看到的那些個不知真假的畫面里,這些來到神明小鎮的玩家都有一個共同點。
——都有執念。
執念這種東西在某些人身上可以化作動力,若是放到某些思想極端的人身上,衍生下去,就會讓人變成亡命徒。
主神就是利用這一點把這些人都忽悠進神明小鎮的。
他要幹什麼?
既不都殺,又要有人死。
難道真是像他之前想的一樣忽悠來哄著玩兒?
其實自己為什麼和別人不一樣鍾珩還沒想明白,他記得清楚,自己在進來之前沒見過主神,騙他進來的也和他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他那個「隔壁床病友」長得很像黎夜。
而且鍾珩也沒有陷入回憶之中,他似乎一直在清醒地看著別人痛苦的回憶。
喧鬧聲越來越近,清醒過來的玩家越來越多,暫時安穩地三五成群試探著往這邊走。
鍾珩匆匆回憶了一下先前兩個副本,「暴食」和「懶惰」。
還有「嫉妒」。
七宗罪。
想到這兒鍾珩似乎抓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信息,靈光小氣地在他腦袋裡一閃而逝,最後什麼都沒抓著,就被暗流涌動著的人群叫嚷著衝散了,化為了一腔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