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將法對鍾珩來說幾乎沒有半點兒用處,他向來不是做事衝動的人,從小的生活環境迫使他每走一步都要極其地小心謹慎。
鍾珩笑了,對著鏡子後面的人愉快地說:「那真可惜,讓你失望了,我有愛人了。」
男人的臉有瞬間的空白,隨後大笑起來,畫面在鏡面上逐漸消失,黑色的沒有三官的面具在男人臉上一閃而逝,在原本昏暗的畫面里,鍾珩沒能看見。
小空間裡的鏡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鍾珩繞過玻璃碴,再一次去掀那個帘子。
這次很輕鬆就掀開了,鍾珩的心思都放在了快點兒出去上,沒有注意鏡框周圍的花隨著玻璃碎裂掉下來時有一朵在他手背上擦過去才又落在地上。
鍾珩掀開帘子往外探頭,曾明不知道去哪兒了,被花盆圍著的地方只有諸葛延和顧佳兩個人。
哦,還有一個小糯米糰子。
鍾珩蹲下低頭看它,覺得挺可愛,朝它眨眨眼。
那小糰子薅了花盆裡唯一一朵開好的花,用觸手卷了伸到鍾珩面前。
「給我的?」鍾珩問。
「嗷——」
「謝謝。」鍾珩接過那一小朵花,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沒找到有合適的地方安放,最後還是拿在手上,用一隻手將小糯米糰子撈起來,拇指在它的毛里撥了兩下,然後問:「你也是詭怪嗎?怎麼在這兒?」
小糯米糰子軟乎乎的身體一僵,猛地扭頭,盯著鍾珩,微微發著光的白毛炸起來,眼神裡帶著些許恐懼,貼著鍾珩皮膚的觸手暗暗地蠕動冒泡。
顧佳回頭看他們兩個,剛要說什麼,被諸葛延捂住了嘴。
諸葛延似笑非笑地打量起鍾珩,片刻後收回目光,手指在小水晶球上轉了一圈,扣上一個花盆就往外走。
鍾珩又在小糯米糰子身上呼嚕了一把,摸了一手毛之後皺起眉,把顫顫巍巍的小糰子丟下了。
他有些不舒服地撣撣手,跟在諸葛延後面,端了幾盆花出去。
回來時想著或許曾明和他一樣,進到「更衣室」裡面去了,於是挨個帘子掀。
不過曾明沒掀到,先掀到了一個神使。
那是一條長長的樓梯,仰頭往上去的時候看不到盡頭,像是通到天際的路。
而在那中間,站了一個人。
那人身量頎長,穿著長長的類似於風衣的袍子,袍子布料不厚,剛好足夠讓背後的光透過來,顯出窄腰的形狀。
鍾珩眯眯眼,除了被光晃了眼……還有點兒被帥到。
他輕咳了幾聲,抬腳往上走了兩步。
台階上的人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樣子,被鍾珩這兩聲咳嗽吸引過注意力,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鍾珩沒管在帘子後邊不敢進來的小糰子的嗷嗷叫,被攝了魂似的,被這個身影領著走。
這幾步台階不太好走,像西北最猛的風沙往身上刮,腳費勁地抬起來,卻邁不出去,臉被颳得生疼,但既沒紅也沒出血,骨頭喀喀作響,鍾珩覺得自己快要物理層面地碎了。
神使在台階上方,無動於衷地看他費力地往上爬。
直到鍾珩走到離他只有四五個台階的時候,神使才看清他的臉,表情變化了一瞬,最後恢復成了最開始的僵著的空白臉。
他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帶路。
鍾珩走得確實有些太痛苦了,到這兒也實在沒了力氣,見他要走奮力往前追的時候,腿一軟,磕在了上一級台階上,下意識伸手往前抓點兒什麼東西,就抓住了另一個人的手。
神使緊攥著他的手腕,鍾珩也剛好抓到他的手腕上,兩人如此交握著,一直到鍾珩,狼狽地從半跪著的姿勢直起腰。
還是神使先放了手,面無表情地說:「小心著點兒,」他淡淡乜斜著鍾珩,「後面還有很長一段呢,別死路上。」
鍾珩此時不太能理解他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覺得這話耳熟,而且走到這兒了,讓他現在回去必然是不可能的,沒人希望剛才的罪白受。
所以鍾珩跟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使在前面擋著的緣故,鍾珩覺得接下來的路要比先前自己走的時候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