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電燈,只有一盞油燈,在幽幽黑夜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孩子在床頭睡得正香,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母親流著淚從房門進來,默默拿起床尾的包裹,盯了他好半晌。
窗戶傳來敲擊聲,幾人回頭去看,看見紙糊著的窗上破了個角,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探出頭,壓低了嗓音,左顧右盼,確認沒人後才叫她:「走啊,趁他們都在睡覺!」
逃跑路上她不是一個人,秦硯看著女孩拿起包裹,吹滅了油燈,腳步極輕極快地跑出門去了。
油燈一滅,世界陷入黑暗。
這個話題和場景太沉重,幾人都沒發表意見,秦硯心裡清楚,她們多半是跑不了的。
果然,場景一轉換到第二天早上,孩子醒來哇哇大哭,來抱他的不是親媽,而是昨天那個老人。
他抱著孩子走到村口,完全不顧孩子又餓又渴,直到看到村口圍滿了人,他這才狠狠捂了一把孩子的嘴,擠進人群。
兩具女屍躺在地上,被圍在人群中央。
有人對老人說話:「王三爺,這是你家買的媳婦,這麼快就想跑?平時沒好好教育吧?」
老人抱著孩子,鼻間「哼」一聲:「生了孩子,就沒用了,倒不如拖下去餵狗!還好不是個有錢小姐,花的銀兩也少,死了——不心疼!」
眾人哄散笑開,唯獨秦硯幾人遠遠站著目視這一切,氣氛凝重。
許裴早就氣到臉紅:「不是……他們根本不把她們當人!」
他憤慨,一旁卻摁上了一隻冰涼的手。
林雪芥側過臉瞥他一眼,語氣淡淡:「這樣的事情太多,有空生氣,不如想想怎麼從這裡多找些線索。」
客觀來說,林雪芥說的有道理,但面對這樣的畫面,沒幾個人能做到冷靜。
孩子也不例外。
他雖然年齡小,但也知道地上躺著的人是媽媽,嘴被死死捂住,哭也出不來聲音,乾脆狠狠下嘴,咬了老人的手。
那老人罵罵咧咧,差點揚起巴掌扇下去,但似乎想到了什麼,冷哼一聲,放下手抱著孩子又離開了。
那兩個躺在地上的小姑娘,最後不知下落。
這孩子年紀太小,秦硯本想在他記憶里挖些線索,只要能和他已知的事物串起來就好。
誰知記憶還沒結束,場景依舊在變化,仿佛是他母親去世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原先小小的孩童,竟是學會了走路。
宋子京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沒說話,此刻他突然身子一斜,半條胳膊靠在秦硯身上。
秦硯下意識抬起胳膊肘,卻被對方提前預判攔下:「道長,這房間裡不乾淨,床尾一直站著個女人。」
哪有什么女人?秦硯看過去,什麼都沒看見,當即他反應過來,可能是魂魄。
宋子京語氣悠悠:「看身形,可能就是這孩子的媽,你猜怎麼著?這村子裡可不止她一個魂。」
話音剛落,屋外路過兩個村民,正說著閒話。
「害,隔壁小孫買的那個,生完四胎就去了,所幸最後一胎是個男娃,要不然這媳婦算是白買了!」
「可不是嗎!要我說,就買些無知的好!讀過書的娘們,最清高!一身臊!你瞧瞧我家那個,前兩年想跑沒跑掉,被我打斷一條腿!現在可不敢再亂跑。」
另外一人笑著附和:「還得是你呀!真是划算!」
兩人笑著走遠了,宋子京這才接回話頭:「不用擔心,報應馬上就來了。」
那孩童此刻正坐在床上,安安靜靜玩著手裡的草根,沒了母親,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是髒兮兮的沾滿泥土,仿佛很久沒換過。
他現在還小,在這樣的地方繼續生存下去,以後也會變得和這裡的男人一樣。
都說大山裡面出鳳凰,其實最本質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曾經有鳳凰隕落在山裡。
孩子懵懵懂懂,坐在床上玩手指。
突然,窗外傳來剛才路過那兩人奇怪的聲音:「怎麼天黑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一句話吊起四個人的胃口,紛紛順著窗戶向外看,還真如他們所說,剛才還亮著的天,現在一下沉了。
這場景,和他們做任務的時候極其相像!
宋子京抽出摺扇,揚起下巴笑笑:「來了。」
那兩個男人剛說完,下一秒,聲音就被扼殺在喉嚨里!
窗戶被泥糊住大半,幾人看不見外面的光景,但能聽見有什麼東西砸在地上,聲音沉悶。
許裴抬起頭:「死了?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