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不懂,抱著古籍啃的天昏地暗,唯獨聽到他這樣說才抬起頭,一臉不解:「既然要進入下一世,這一世的遺憾還有什麼所謂?」
松向南盯他好久,這才捲起報紙敲上他的頭,半晌才淡淡出聲:「你不明白,有些人僅憑魂魄就能讓人魂牽夢縈,你隨手除去的魂,人家卻連頭都磕破了也見不到。」
公交車一個急剎,秦硯猝不及防,差點頭磕到窗戶上,回過神,是下雨路滑,車子差點撞上一隻小狗。
一抬頭,車子已經行至目標站,出門前將下未下的雨終於瓢潑傾灑,噼里啪啦打在車窗上。
幸好他懂未雨綢繆,秦硯撈過一直放在手邊的傘,起身下了車。
又轉乘了兩站,秦硯才到墓地。
在上次的除魂里,他答應了那女人兩個要求,休息的這兩天找人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她家人早就去世,葬在這片墓園。
秦硯在入口插著兜站了半天,一旁有個老婆婆坐在看守屋裡嗑瓜子,還不忘招呼他:「小伙子來看人?空著手怎麼行嘞,帶束花吧。」
那老婆婆就坐在門口,鐵皮門大剌剌敞著,裡面貨架上擺著的全是一束束的菊花百合。
瞟過去兩眼,秦硯面無表情路過,又面無表情折回來了。
「多少錢一束?」
老太太把瓜子皮往地下一甩,站起身就回頭去拎花:「小束188,大束288,不是我說,來看人就得有點誠意你說是吧,你這小伙子看氣質也不缺錢……」
一扭頭,哪裡還能看見秦硯的身影?
三朵菊花188!她怎麼不去搶!
秦硯幾乎是轉身就進了墓園,一點猶豫都沒有,他這是無償滿足他人心愿,拒絕倒貼。
轉了幾個圈,這才找到那對夫妻的墓,黑白照看不出情緒,但能看出他們狀態並不好,看樣子生前為了找到女兒花費了不少精力,墓前很乾淨,沒放水果花束,看墓上的時間才明白,原來他們去世已經有十幾年了。
秦硯在原地沉默了十幾分鐘,正要離開,眼睛卻瞥到一旁的一座碑,碑上照片是個年輕女孩,大眼睛,高馬尾,笑起來青春活力。
原來那雙眼裡還會有這樣的情緒,沒有痛苦,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被折磨到崩潰之後的麻木。
秦硯放下傘,向女孩兒的墓碑頷首。
生沒能在一起,但一家人死後都葬在這裡,何嘗不算一種團圓?
還沒走出墓園,褲兜里的電話就響起來。
這要是擱在以前,秦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趙杜,但自從最近事情多起來,不看備註就接還真不知道會是誰。
他一面往外走一面掏出手機,果不其然是宋子京,看著手機上跳動著的白色頭像,秦硯空了幾秒才接起,等對面先出聲。
「道長你在哪?我來接你吃飯,趙杜許裴都在。」
「梅園墓地入口等你,店鋪的事情你商量好了?」
電話那頭輕笑一聲,少年音色跳出來:「差不多了,不枉我一早就開始規劃,明兒就帶你去看看。」
秦硯接著電話出了園區,無視看守屋門口大媽鄙夷的眼神,上了宋子京的車。
車內冷氣開的足,一上車他就瑟縮了一下,將外套拉到最頂端,秦硯這才注意到宋子京今天穿的一身西裝。
他平時太不正經,穿了西裝反而還真有點商人的范兒,秦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就這兩眼被宋子京飛快捕捉到,花孔雀又開始開屏,得意洋洋:「帥嗎?今天去公司他們誇我有老闆的風範。」
秦硯沒說話。
宋子京不依不饒:「我知道你是想看但不好意思說,沒事的道長,我以後可以天天在家裡穿……」
「宋家現任董事是你父親?」秦硯淡淡打斷,目視前方。
「哦,那不是,現任董事是我哥,他們誇我像老闆是說我有我哥年輕時的感覺。」 宋子京說到這,揚起唇笑笑:「明明也沒比我大多少。」
秦硯坐直身子,將拉鏈一把拉下:「就沒想過不做靈瞳子?回去繼承家產不好嗎?」
車輛行駛上主路,喇叭聲一片。
車內卻安靜無比,宋子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盯著方向盤看了兩秒,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沒想過,總有比家產更重要的事,家裡的精英有一個就夠了,我的追求幾輩子都難得。」
「說到這,我倒是想問問道長,明明暗自決定好要封燭,怎麼現在一啟燭就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