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站在蒯徹面前的是嬴政。嬴政是個心智極為堅定的君王,他自然不會被蒯徹隨口說出的幾句話牽著走。
他只是在想,與擅長提前布局的蔡澤相比,與擅長跟其餘幾國國君寵臣打交道的姚賈相比,與善於利用輿論造勢的頓弱相比,這蒯徹走的似乎是忽悠路線。
當蒯徹與人進行面對面交談之時,他的話語極富煽動性,與他交談之人一個不小心,還真會順著他的思路來進行思考,而後被他帶到溝里去。
他雖為嬴政描繪了一個美好的藍圖,讓嬴政覺得吞併韓、燕二國指日可待,嬴政卻沒被喜悅沖昏頭腦。
他極為冷靜地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章程,入韓滅蝗之事,便由你來負責吧。且記住,滅蝗為主,賑濟災民為輔。若你能直接勸說韓王交出主導權,自然最好不過。倘若韓王猶豫不決,你只管先完成寡人交辦的差事。」
嬴政沒有忘記,將蝗蟲攔截在三晉之地,才是他此次派人前往三國的主要目的。
至於勸韓王投降,那純粹是蒯徹給自己加的戲。他想憑藉這項額外的功勞,在秦國謀得官職與爵位。
……
蒯徹離開後,嬴政拿起奏疏,正欲繼續批閱,卻被從身後走來的李令月給抽走了。
「阿政,近日你因著滅蝗之事,又是召集群臣議事,又是命大軍隨時待命準備出發,已經好幾日未曾好生歇息了。事情是做不完的,勞逸結合也很重要!」
「知道了。」嬴政有些無奈地道:「待我處理完這件事,我再歇息。」
嬴政是個工作狂,不是在處理政務,就是在處理政務的路上。可自打迎了李令月入宮,就時常被對方管著。
李令月為他分擔了一部分政務,而後便開始限制他每日處理奏疏的時間。
她不許他睡太晚起太早,也不許他持續進行高強度的工作。
若放在從前,嬴政哪裡想得到,竟有人敢給自己「立規矩」,要求自己每批閱多長時間的奏疏,便必須小憩一會兒?
儘管嬴政不覺得自己累,李令月卻總覺得他累。
可面對眼中寫滿了誠摯關心的李令月,嬴政實在不願拂了她的一片好意。
他站得越高,能夠以誠待他的人,便越少。故而,對於這種關心,他十分珍惜。
李令月看出了嬴政眼底的不以為然,她正色道:「我跟你講,你可別仗著年輕,便這樣胡來。若是透支了精力,往後你怕是又要指望著丹藥來為你提神了。」
「丹藥?」嬴政挑了挑眉:「難不成日後,我會篤信這些東西?」
他還年輕,正處於鬥志最旺盛之時。如今的他,滿心滿眼都是如何實現他的雄圖壯志,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別的物事。
不是沒有方士試圖往嬴政跟前湊,只是,如今的嬴政,沒有多少時間召見他們。他們也沒有足以蠱惑嬴政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