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過的布料比較脆,稍不注意就容易撕裂,白玉小心地用木棍把鍋里的衣裳挑起來,放到旁邊的架子上暴曬。
他正晾著衣服,就聽見黎星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白玉哥兒,謝六和謝十一的飯食做好了,可以給他們送過去了。」
白玉應了一聲,把衣裳全部晾完了,到屋子把布條纏上,做好防護後才把黎星做好的飯菜提到偏僻院子門口。
他敲了敲門:「吃飯了。」
謝十一同樣蒙著臉走出來,打開一道門縫,白玉把食盒放在地上,等謝十一把食盒拿進去後,他又過去在門口處灑了些醋。
隔著一道門,謝十一聲音冷淡:「和姑爺說一聲,六哥出疹子了。」
白玉情緒有些波動:「這麼快就出疹子了?他情況怎麼樣了?」
按照陸川的說話,接種了牛痘的人,會比正常的人傳現象爆發得更快速,但現在才第二天,這也太快了吧。
謝十一:「六哥暫時沒事,持續低燒中,就是控制不住想撓癢,我給他上了藥,現在好多了。」
陸川和紀大夫都囑咐過他,出現什麼症狀,應該用什麼藥,所以謝十一併不慌張。
白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後面看謝十一沒什麼話要說,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越來越多的人爆發了天花,不僅是縣城裡的,連村子裡也有不少人離世,陸川只好讓村里人自己做好隔離,把病人隔離在空房子裡,再讓人給他們送一些藥,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而且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感染天花離世的病人,本來應該及時火化,阻斷從屍體傳染給人。
但時下的人講究入土為安,火化那叫挫骨揚灰,死後是不能入地府的。
所以有不少病人家屬都在阻攔,屍體沒法火化,不能隔斷傳染源,陸川很是苦惱了一番。
最後只能妥協,在城外找了一塊荒地,花錢請健康的青壯,挖坑深埋。
這個法子雖然費時費力了些,也總比曝屍荒野好。
事情越來越多,陸川好幾天都沒怎麼休息過,熬夜長出來的鬍渣都沒心思去刮,若不是每天都要換三四套衣裳,他跟街邊的流浪漢都沒什麼兩樣了。
陸川也沒想到,他不過是途中經過,竟遇上了這等天災。
他有時候想,可能這就是上天讓他來拯救玉山縣百姓的吧,但有時候又覺得,愧對了謝寧和一眾跟隨他的人。
若不是他堅持外放,也不會把大家帶入這危險之地。
陸川時常愧疚,謝寧又何嘗不被煎熬著。
按照本來的路線,他們是可以不用經過玉山縣的,若不是他要來看望故人,他們也不會被困在這裡。
夫夫倆心裡都不好受,但看著被天花折磨的病人,和井然有序的縣城,他們又覺得慶幸,慶幸他們來了這裡,接管了這個群龍無首的縣城。
沒讓玉山縣亂起來,沒讓天花病毒在玉山縣肆虐,姜姨一家人暫時得以平安。
不管是為了玉山縣的百姓,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陸川和謝寧都忙得心甘情願,只希望這場災難能早日平息。
聽到白玉說謝六已經出了疹子,明顯是牛痘起效果了,陸川和謝寧都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燃起一絲希望,他們可能真的有救了。
謝六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迷糊中只知道他一時冷一時熱,突然有段時間感覺很癢,他想伸手去撓,雙手卻好像被誰捆住了。
他掙扎了好很長時間,都沒能掙開雙手,慢慢地好像就沒那麼癢了,然後又睡了過去。期間被灌了很多次藥,他每次醒來,嘴裡都是苦的。
等到他真正清醒時,外頭天光大亮,偏僻院落里一片寂靜,只有零星鳥叫聲。
謝六感覺有些渴,便下意識喊道:「十一,十一,我渴了!」
聽到聲音,謝十一疾步從外面走進來,開門就見著謝六很有精神地坐在床上,臉上手上的疹子,開始變得乾癟,隱約有結痂的跡象。
謝十一不敢相信這一幕,他揉了揉眼睛,又湊近仔細看了看,還真是快要結痂了。
他當即高興不已,沒理會謝六說了什麼,轉身就要往外跑去。
謝六看著謝十一的背影,想要喊他都來不及,伸著的手僵在半空中,無人理會。